宁意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捣乱,他既然敢在这里截断自己的话,肯定是有后招,就听他怎么解释吧。
事实证明关山月对宁意的这份信任,不是白来的。宁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背了“演讲稿”,开始脱稿发言。
“我因为你的影响才改学古琴,并且想要学好古琴。来到这里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没有你,我不会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找到人生目标,这种缘分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我珍惜这段相遇,也珍惜你我之间难得的相遇。所以为了这种尊重,我从内心里就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也不会为自己的利益去利用你,更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让你处于尴尬难堪的处境,被别人猜疑。”
宁意有时候让人觉得,他的成熟远远超出他的年纪。关山月真的能用心体会到这段话分量,宁意这个人远远不是用善良能概括的。
“现在的这个事情很简单,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和关关亲密一点,我多依赖她一点就得来背这个锅的话,这有点勉强。如果大家真的对这件事的真相感兴趣,我可以带大家去看一看后山监控。究竟是谁做了这件事情?又是谁厚颜无耻的把这件事情推到我的身上?而这个人究竟包藏了怎样的祸心,所以在这里左右的横跳!”
关山月有一种柳暗花明感觉,事情来的太突然,满脑子都是要把这件事先应付过去。她就觉得有什么事情搞忘了,可不就是他们在后山还装着监控了这个事情么。待会还不知道关东潮该怎么丢脸了。
“监控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山上什么时候装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队伍里年纪稍长的几个叔爷问监控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后山出了点小问题,我就买了几个监控装上,好能盯着柞木林有没有出问题。但是咱们村里的人谁不盼着柞木林好啊,不就是防着野生动物和自然灾害的,防小人不防君子的。我也没想到这机器还真能派上用场。大家也别着急,谁干了坏事儿,待会咱们监控里查清楚,也没人能乱说话了。”
两人是认为这事是板上钉钉,一查定分晓的事情。因为过于自信,都没有特别去注意关东潮的变化。按理说马上就要被戳破谎言的人,要么慌张地狡辩,要么落荒而逃。关东潮哪个状态都对不上号,照旧不慌不忙。
“如果有你口中所谓的真相最好,但是如果什么都没有。小月你也该醒醒,信我们一句话,别跟这个小白脸走太近。”
关山月和宁意只当这是最后的嘴硬。关山月甚至顾不上脚刚好一点,快步流星回房间拿电脑。
宁意则与她兵分两路,去山上取内存卡,和宁意一块的还有关二叔。
本来宁意因为关二叔两天不同态度的事情,并不想多说话,可是他在关浜村这几个月,除了关山月就和关二叔最熟。关山月对关二叔又那么信任,他怎么也不信关二叔就能对关东潮深信不疑,对他们俩一点信任没有。
“二叔,你真的信关东潮的话么?如果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昨晚又何必多此一举?”
关二叔的内心何尝不纠结。他信关东潮更信关山月,对宁意这个年轻人也很有好感。可是两人各执一词,必然有一方在说谎。他该信谁不该信谁,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给个答案。所以他跟关东潮来关山月家,是来找答案的不是来找茬的。
“先看了监控再说吧。”
如果监控里真的拍到了这件事是谁干的,那一切就不用说了。他也不必去分析人心。无论是谁犯了错,他都不想看见。
关山月这边还以为这事情马上就要尘埃落定,早早就松了口气,甚至有心情给每个人来的人都泡了杯茶。
“来吧东潮哥,你也喝一杯。”
关东潮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嘬了一口。
“好茶。”
关山月懒得搭理他的这份闲情逸致,只当他是故作镇定罢了。可宁意和关二叔回来之后的那两张并不轻松的脸,才让关山月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回想关东潮从听到监控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关山月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是她不敢往深了想。
“小月,宁意和二叔都回来了,你要给我们看的监控就赶紧放吧。”
关东潮似乎比谁都期待监控内容,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被当着众人的面拆穿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
“宁意,把储存卡给我吧。”
宁意摇头,他根本就没有拿到储存卡。
去到山上,他就和二叔分头行动。可是他俩翻遍了所有的监控,发现里面的储存卡早就被人拿走了,无一幸免。不仅如此,摄像头的线路也早就被破坏了,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工作。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宁意看着关山月一脸期待,话都堵死在喉咙里。大家都在等,可谁能想到储存卡居然不翼而飞。
“所有的储存卡都丢了,而且摄像头也都被人破坏了。”
关山月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
安装摄像头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等等,关山月想到了第三个人——胡兰。
虽然他们是在半夜去装的监控,可也是在那天,他们碰到了胡兰。难不成是她?可从明面上看,她应该是和关东潮拆伙了才是。
关山月看向人群中的胡兰,对方的眼神并没有闪躲,反而和大家一样,期待着关山月的下一步动作。关山月多看了胡兰几眼,对方也有所感应,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
“小月,是有什么事儿吗?”
关山月不知道该怎么问,心中的那些怀疑,真真假假的,又岂是一两个问就能解决的。可是这种时候了,似乎也没有留给她纠结的余地。
“兰姐,那天晚上我们在后山装监控你也看到了,那后来你有没有和别人提到过这件事?
所谓别的人,两人心知肚明,指的是关东潮。
胡兰当初和关东潮勾结,那真的是脑子一热,一时糊涂干出来的事。一下被敲醒之后,她不可能一错再错。今天她之所以跟着大伙过来,目的和关二叔是一样的,想要知道关东潮口里的象鼻虫事件的真相。但是她和关二叔不同的地方是,她是见过关东潮的嘴脸的,内心里的那个指针无条件偏向关山月。只是村子里这种集体行动,她也只能随大流,不敢站出来去对抗所有人。但如果关键的时刻,需要她说上几句话,她也不会无动于衷。
“我后来是跟他有过几次交涉,不过都是因为那件事,你知道的。摄像头我从来没有主动的提起过,但是我也不敢保证在我们的对话之中,有没有透露到这方面的信息,让他钻了空子。”
关山月差不多知道这事怎么泄露的了。关东潮没那么聪明,从前干的那些坏事也是莽撞地不行。他们装监控的时候,特意做了隐蔽掩饰,又是放在高处。不抬头仔细寻找,没那么容易发现。
但是当下关东潮是怎么得知这件事情的就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整个事件当中,关东潮依旧只是一意孤行,并没有其他人参与到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时间久了大家自然能看到真相,关东潮终究骗不了人一辈子。
可眼下对于宁意的处境,实实在在是棘手。监控没有了,村民的心里那杆秤在关东上和宁意之间,不知道偏了多少。
“小月,你要胡闹我们也陪你闹了,你也该死心看看现实了。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你表面看的那么无辜与善良,他有很多瞒着你的事,我现在就告诉你吧。”
关东潮到底编好了多少故事,还没说完。
“你先别扯远了,既然你认定是宁意带进来的象鼻虫,那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宁意来关浜村的时候也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全都是生活用品。
“关东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进村的时候要检查。如果我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来,那你岂不是玩忽职守么?”
现在来污蔑人,那宁意就翻旧账。
可今天,关东潮根本不在乎宁意和关山月说什么,他不是白来的。
“我当然就是因为记得清清楚楚,要不然怎么能弄清楚后来的事情呢。你来的时候整个村子还在封禁状态,进出都很严格。行李什么的也都是要去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能放行。正好你来村委这边做检查,很巧就是我给你做的检查。”
说到这里,关东潮突然加大分贝。
“我当时从宁意的行李里面搜到了一个小香袋。本来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香囊而已。但是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虫卵,并且都是象鼻虫的虫卵。我当时就问他这些东西干什么用的,他告诉我是自己养着玩儿的。我担心有变故,没让他把这些东西带进去,真是没想到我当时搜到的居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他还藏了不少在身上。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疏忽,让他把这些坏东西带进来。”
“防不胜防,这是不怪你东潮。”
人群里马上就有人安慰关东潮,似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关东潮还撑着人群情绪到位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香囊。
“这就是宁意装虫卵的香囊!”
这个香囊,关山月很眼熟。和第一天宁意见到她的时候,送她的那个礼物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的那一个就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香囊,里面放的是桂花的花瓣,而不是什么虫卵。
宁意看到那个香囊,觉得背后有些凉。那一只丢了很久的香包原来并不是自己无意中丢掉的,是有人刻意拿走了它。而在那么早之前,关东潮就有心要拿它做文章了。或者是说,可以留着这个东西以备后用。
“这是我用来收集桂花花瓣的香包,是一对来着。两个香囊放一块可以合成一幅幽兰吐香图。里面放着的是桂花的的干花瓣,但是我进关浜村前它就丢了。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可以闻一闻这个香囊里面是不是有一股桂花的香味。并且这个胶囊上面绣的图案是半截幽兰。”
关二叔第一个拿过香囊闻味道。
“虽然里面的味道很淡,但是依稀能分辨出桂花的香味儿。”
胡兰也紧跟着闻了一下。
“是的,是的确是有桂花香。”
胡兰还把香囊打开了,里面早就被人塞进幼虫,但是现在都是尸 体了,看起来恶心死了。胡兰皱着眉头翻了下香囊,果然看到一点残瓣。
“你们看,这里面还有残留的桂花花瓣呢。”
关东潮不想节外生枝,胡兰和关二叔明显已经在替关山月和宁意说话。事情再拖延下去,难免会有人生疑,那他好不容易撺的局就不受控制了。
关东潮把香囊拿了回来。
“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装了桂花花瓣就不能装虫卵了吗?这完全不能说明宁意没干过吧?如果说有监控画面一切都好说,可是现在监控也拿不出来。可是我这边的证据就是实实在在的,包括我搜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我那边的档案是可以调出来。当初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都露出来,是因为宁意没有铸成大祸。我也可以暂且相信他,只是因为好奇心重,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但是如今看来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安好心,他来关浜村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的。”
“年纪轻轻的,心这么坏。”
“还来嚯嚯我们小月。”
“……”
人云亦云,宁意似乎洗不清了。
“我们谁都知道,宁意是过来找你学琴的。你当初这个态度也是不肯教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收了这个徒弟。而到了今日,他恐怕已经不仅是徒弟这一个身份了吧。他要是没点心思在身上,你能不知不觉那么快接受他么?我可听说他特别着急于毕业的事情,要是明年还不行就没机会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赖上你了,就天天盯着你教他古琴,你稍微分一点心,他就要把你所要分心的事情全部都毁掉。这样的人,自私又可怕,你喜欢他什么呢?你还替他说话!他只要在这里一天,就像一个吸血鬼一样吸附在你的身上,你迟早会被他吃干抹净。”
关山月深吸一口气。,东潮自编的这一套逻辑。说实话,如果她不是亲身经历者,她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相信这段话。现在的她任谁看都像是一个沉迷在年轻美色中的沉沦者,被一个小白脸哄的团团转,为他要死要活的,甚至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可是她才是那个真相的亲历者,她才是那个与宁意与朝夕相处的人,而她也是那个发现了关东潮不为人知的内心的那个人。可是现在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呢?关山月闭上双眼,有些不想看到这个画面,不想接受这个现实。这些人都是她熟悉的长辈们亲人们,他们为什么站在自己对立面逼迫他、污蔑她,用着爱的名义,用着关心的名义来刺痛她。她不想面对这个场景,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缩,一点一点的挪步,甚至差点撞到门槛上,都没有知觉。
宁意扶住了关山月的肩膀,才让她没直直地摔下去。
“关关如果你累了,就去歇会儿吧,我在这儿呢。他们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不过都是冲着我,你不用挡在我前面,我可以解决的。”
宁意确定关山月可以站稳,把手放开,往人群走进了几步,问众人。
“所以现在大家想要做什么?是报警让警察来抓我?还是让我赔偿后山的损失?亦或者你们还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