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念头,关山月在心里骂了一顿关东潮。
泄愤事小,她也在一片混沌的天地之间,摒弃了一些个人不该参杂的个人情感。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积恶者,惶能自省?关东潮的罪与过,她早就不该视而不见。
“什么人啊?”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关山月的脑壳上方落下,这种冲击力让她本能的发出尖锐爆鸣。手机掉在地上还好没砸到石头,热情亲吻了大地。关山月本人也随着自己的爆鸣声,退缩到帐篷的最里面。
她吓得不轻,这种突然“袭击”,不是一般的心脏能承受的。尤其在无人的幽暗之境,这种恐惧会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层层笼罩。
“是小月吗?”
对方喊了她的名字,关山月才想起睁开因害怕紧闭的眼睛。
“二,二叔?”
这声音细细分辨,明明是关二叔呀。关山月用手机照亮对方的脸,确实是了。她的手还没有从紧张的氛围缓和过来,肌肉依旧紧绷着,不自觉地连续按下拍照的按钮,闪光灯在关二叔脸上跳闪,闪得关二叔左右躲避。
“干嘛呢,我眼睛快瞎了。”
关山月哆哆嗦嗦把手机收起来,“不好意思啊二叔,手抖。”
“但是你这个时间不在家睡觉,跑山上来干嘛?”
关山月很难不多想,该不会连关二叔都被关东潮动摇了,跟着他……关山月赶紧打住这种想法,应该不至于。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我是吧。你在山上弄得亮呼呼的,我瞧见了能睡得着觉么!”
关二叔也就是因为在关门休息前多看了一眼后山,就瞧见一抹诡异的光快闪过。要不是该死的责任心,他这会已经在做梦了。谁知道一路忐忑地上山,没看到什么作祟的小鬼,就看到惊慌失措的关山月。
“你这个点在这里支个帐篷,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冻死人的天气,在外面多待一秒都嫌冷。关山月倒好,山顶上搭帐篷,让冷风直吹,这是嫌弃命长,还是在考验自己的身体素质呀?
“脚还没好,爬高爬下,你真白瞎我给你扎针。”
关二叔平时不怎么批评人,但是关山月这种行为实在匪夷所思。不仅不安全,还容易生病,再加上旧伤。他就想不通,她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
“我有事儿。”
关山月被关二叔一阵数落地都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插个缝。
“有事儿不能白天干吗?该不会是把宁愿走了,你难受地想不通,跑出来受虐?”
关山月赶紧让二叔打住,再说下去就离谱了。
“都什么时候了,二叔你还得把我俩凑一对么。”
“行行行,我现在不想理你们的感情线,你赶紧回家睡觉去。”
关山月可不能走,但是她也不能被关二叔拎着鼻子问。她得想个办法把二叔弄下山区。
“你别光问我,我还想问你嘞。我一晚上就接了一个电话,基本上没有碰手机。怎么就那么巧,被你看到了。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看到有光才上来的,你该不会是跟关东朝两个人狼狈为奸,趁着没人来山上放象鼻虫的吧!”
既然是拿话堵人,那还不是越气人越奏效。
“这事儿我可不是第一回碰到了,上回他跟别人合谋干坏事儿,可就被我碰到了。反正我现在得给你拍下来,现在还有谁是能信的,只有证据才是最直接的。”
被人造谣这事,关二叔总算也体会到了,这滋味确实不好受。还好这也就是两个人私下底的斗嘴,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种羞辱感会更深刻吧。他想到了那一天的事,宁意就是这样被大家堵在门口,一定要他承认一件未必是他做过的事情。
“你是在这里等着抓东潮吗?他是怎么知道他天天晚上回来山上放东西的?”
关二叔松口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的天平早就塌了。
人有时候就是会有心之所向,哪怕面对同样的说辞,关二叔也更愿意相信关山月和宁意一点。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他也说不上,也许是关山月一直以来的正面形象,或者是短暂的相处下,宁意给他留下的天然的亲厚感。往更深的层面拔一点,关二叔其实非常崇拜他的族叔关元。关山月有这样背书,关二叔总对她总归是客气些。
村子里在乎柞木林的人在绝大多数,可是这些人都老了,他们的大脑已经不如年轻时那样能够快速飞转。所以关山月也不怪他们,被关东潮的三言两语哄骗。可关二叔不一样,他还没到头脑发昏的年纪,也是在关浜村里为数不多和关山月一样能纵观全局的人。
“我之前确实不太相信你说的东潮的那些事,但是想想从前的那些蹊跷事,再加上这几天辛苦下来,柞木林的情况是一点没改善。”
关二叔不需要过多的陈述,他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关东潮做事太不缜密,以至于现在看来漏洞百出。现在他就是想相信关东潮没坏心,也说服不了自己了。反观关山月这段时间,忙前忙后,说的和做的没什么大出入。两边一比较,十有八九真是关东潮犯浑了。
“二叔,你总算信我了。”
明明一个村子里几十号人,但是好像关二叔能信她和宁意,就好像扭转了乾坤似的。总算有人迈出了信任的第一步,那就有后面的千千万万步。
“但是你听我一句,你这样守株待兔能不能碰到东潮不说,你肯定是要先倒下去的。”
这样的冷风人哪能夜夜吹,天天吹。关山月就是铁打的,也要给吹倒的了。再说了,这山上又睡不了觉,正常人整宿整宿的熬夜,熬上几天不就成人干了。
“就你这还抓别人现行呢,等你人熬的飘飘然了,东潮就是出现在面前,也能一手就能把你掀翻。瞧瞧你这么大个人做事儿,一点不顾虑周全!”
关山月何尝不想周全,她一个孤家寡人,就是想找几个帮手,也没人肯啊。好容易收了个小徒弟,还被逼走了。要不是事态紧急,她也不会剑走偏锋,拿身体熬结果啊。
不过关山月还算是个兼听兼信的人,关二叔说的话是对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不可以在打倒敌人之前先倒下!
“二叔,帮我一块收一下帐篷,我这就下山睡觉了。”
这孩子这么听劝的么,还给自己安排上工作了。
“我就不该来,来了就一堆事儿。就该让你在这儿吹吹冷风,让你清醒清醒。说出去了还是古琴大师,就你这脑子我看你都是浪得虚名。”
说归说,关二叔手下也没停,麻利地给关山月收东西,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关山月面对这些数落,一句话都不回嘴。她现在心情好,也看在关二叔明辨是非的面子上,让你说两句也无妨。
有人帮忙,关山月半天才支棱起来的帐篷三两下就收好了,关二叔还帮她扛下山。在山上来回跑,关二叔还担心关山月的脚受不受得了,回家拿了针灸的家伙事儿,回来帮关山月又扎了一顿针,忙到后半夜才回去睡觉,可谓是仁至义尽。
等关山月躺床上准备睡觉了,才回过神来。做事情真不能冲动,不能意气用事,想一出是一出。长脑子不用,就会干出大半夜跑山上挨冻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