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她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否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要不是二叔的提醒让她幡然醒悟,还不知道要蠢到什么时候去。
躺在床上,看着高高悬挂的房梁发呆了许久,关山月并无睡意。有一件纠结的事情在心头盘旋,此刻她正在下定决心。对与错从来就不该由个人来评判,回头是岸的机会,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想错了。她哪来的权力与仁慈,可以主导这件事情。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关山月感觉到无比的清醒。从前由于她的纠结与纵容,才让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局面。现在她就亲手把局面重新收拢回来吧。
指向关东潮的证据,关山月能掌握的虽然零散,但是细细整理下来,依旧有可盘之处。她潜下心做梳理,把野鸡失窃、柞木林枯黄以及这一次的象鼻虫泛滥都分别整理了一遍。
二叔家的野鸡丢失看起来的确像是偶然,可是现场那一缕残留的线头被保留下来了。而关东潮正好有衣服破损可以对上好。她虽然空口白牙,可是这种鉴定技术也不是什么难的,只要立案了,有这个线索,取证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再加上柞木林差点被碱水烧死的那次,她还有胡兰这个绝对的人证,关东潮就是口灿莲花也别想狡辩。最难的就是这一次象鼻虫的事件,她还缺一个铁证。
关山月太投入到证据的整理,忘记了时间。到了每天和宁意线上教学的时间也没有上线,宁意先打了电话过来。
“关关,你没事吧?是不是关东潮为难你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关山月脸色不好,那是心事重重惹的。
“那倒没有,这段日子他得意着呢,哪有功夫来管我。”
关山月本来也不想多嘴,直接上课的。可是看到宁意在镜头里一脸担心的样子,忍不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我刚才在整理关东潮犯罪的证据,明天带去警察局报警。”
牢骚都是表面的,但其实关东潮得意洋洋的样子,不正是她和宁意当初想看到的么。虽然她自己没有真的找到什么关键性证据,但是她想通了啊。个人感情摒弃干净了,以大局为重。毕竟关东潮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让谁离开关浜村,谁留在关浜村。他要的是刘文的合同,他要的是古镇项目的达成,要的是背后给予承诺的好处。现在关东潮可算是扫清了所有“障碍”,关浜村和柞木林也将棉铃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这一次不能挺过去,很有可能关东潮就要得手了。
“嗯。”
宁意的反应异如寻常的冷静,只“嗯”了一句。
“我好像猜到了。”
宁意从始至终都是希望司法程序去制约关东潮。他算是半个置身事外的人,他在这整个事件中,没有半点个人情绪掺杂,所以对关东潮也没有顾忌。只不过关山月和他不一样,所以他得考虑关山月的心情,即便是很明显的事态,他也不能直接要求关山月立刻放下个人情节。他也相信,关山月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弯,终有豁然开朗的时候。现在,这不就天朗气清了么。
关山月切了一声,故作高深,给这小子装到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在家过完年就赶紧回来吧。最近课业进度有点拖拉了,你得回来加把劲了。”
关山月本来想说让宁意现在就回来的,可想着确实是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她总不能让人过年都不回家的,干脆让他过完年再来了。
“好,你呢,你过年去哪里过?”
宁意早就听过关山月的父母常年在外,不知道过年回家还是让关山月去找他们。
“就在村里啊,我爸妈应该会回家。”
寒暄过,关山月正好收到了快递的短信。修好的古琴到了,她一阵挣扎,还是决定速去速回。关浜村的快递点在村口的小卖部里,关山月正在犹豫是走过去,还是骑上她的小三轮,就远远看见一辆陌生汽车疾驰而过,朝着关东潮家的方向去了。关山月一时间可顾不上什么快递了,赶紧跑去了关二叔家。偏偏她着急找人,关二叔还不见人影。门开着,人肯定在附近。关山月慌乱中稍微转了下脑子,估摸是在工作室里。她摸到漆黑的小工作室,敲开门,人果然在案前抽丝剥茧,打算制作新一批的丝弦。
“小月,你来的正好,帮我试一下音。”
说着,关二叔自己先在崩弦器上拨了两下。这一批丝弦用的是上半年收回来的柞蚕丝,那时候柞木林还没有遭到破坏,蚕丝质量非常好。所以做出来的丝弦也非常的有韧性,声音也符合“轻幽澹远”的特性。
关山月明明有自己的事,被要求试弦,倒也二话不说坐下,认认真真给弹了一段。这一批新弦不劈不弱,扛得住大曲子,的确是不失为质量上佳之品。
“不错的二叔,你要是卖不出高价格,我就都收了。”
好的东西关山月从来不想错过。
“你又都收了,年年都是给你收,你都快成琴弦贩子了。”
关山苦笑,她也没办法。这些丝弦她收去了,好歹可以给自己琴界朋友送送,不至于浪费了这手艺。也算是她为传承丝弦琴贡献的一点点微薄之力。要是靠二叔自己去销给来关浜村的散客,恐怕琴弦在仓库都烂了,也卖不完吧。
“二叔,琴弦的事不着急,你先跟我出去一趟。我刚才看见一辆陌生的车子去了关东潮家,我怀疑是和他有勾当的那个开发公司的人来了。”
其实关山月也不知道就这么去了能干嘛,但是革命的基因在血液里沸腾。不跟过去看看,心里就痒得不行。自己去还不行,还得抓个人一块去。
这辆车子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车主人叫刘文,是本地一家建筑投资公司的项目经理。关东潮之前在吵架的时候提过一嘴,关山月有印象。这人每次来都没好事,不是怂恿关东潮干坏事,就是出坏主意。
“那你这是打算冲进去,把两人骂一顿还是怎么着?”
来就来了呗,人家也没关天化日至下杀人放火,你能拿他俩怎么样呢。
关山月被一盆冷水浇下,理还真是这么个理。但是她又想到了象鼻虫与刘文的关联可能不小,这侦查工作还真有必要。
“这人开的可是大型SUV,你猜这车一次能拉多少虫卵?”
这么说,二叔就懂了两人一拍即合,抓现行!
关东潮其人,勤奋有余精明不足,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说他有什么歹心,以前也未必没有。只不过若无人煽风点火,背后撺掇,他没这个胆子和脑子。就比如说在后山倒洗衣粉水那事儿,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到的招数,关东潮就能办的出来。所以后面碰到他居然还可以玩嫁祸的时候,关山月就觉得不像关东潮做的事情。他坏归坏,但是还没坏到那份上,现在想来原来是背后有人给他支招儿。刘文的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他们俩之间不管是谁利用了谁还是互相利用,如今祸害到了大家伙的头上了,这事情就没法遮掩了。
“但你说,这大白天的,我们俩大活人往人家家里冲,东潮能傻到开门让我们进去啊。人家真要有坏心,还不得关上门小声密谋,难能像你想的那样光明正大等着你去抓现行。”
这话不假,人家就是真的在整事,也会背着人啊。
“二叔,你家菜园里有菜不,给我薅一点。”
关山月也不回答关二叔的问题,突然说要去菜园里薅菜。二叔还在想这是什么脑回路,突然一下明白了。
“行啊,走,你要什么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