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选法,是考古过程当中,非常常见的一种手段。用来筛选泥土中,可能隐藏的细微物质。例如碳化的稻谷、种子、小珠之类的。具体的方式,就是用清水反复淘洗泥土。
这与传统印象中,在土方中作业的开古工作相去甚远,所以外行的人看见,确实是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宁意看到姜昭办公室外面的队员,不停地搅动着不明液体,很难不与他们想调查的柞木林事件联系起来,自然觉得是不对劲的。
关山月毕竟是来过几次工地,很多考古上的流程她都见过。知道宁意说的是浮选,所谓的不明液体也只是最常见的清水而已。她一掌拍下宁意悬在半空中,指向门外的手。
“别乱说话,那就是清水。”
姜昭是把宁意找存在感的行为,全都看在眼里。他当然不会没注意到这一个大活人,一直没刻意搭理他,只是因为不喜欢看到关山月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性。看到他被关山月打了一巴掌,别提多幸灾乐祸了。毕竟自己当初找关山月学琴,她死活不答应,现在倒是让这么一个人攻略了,显得自己很失败不是。
“这位先生不了解考古,有这样的误会也正常。小月老师,你也别怪他,年轻人么,总归是要成长的。你作老师的,多教教他,也省的他日后走上社会吃苦。”
一般人见到关山月和宁意这样的组合,都热衷于将他们配对成男女朋友这样身份。只有姜昭,笃定宁意只是关山月的学生。虽然这样的猜测并不完全对,但是关山月心里很舒服。即便是离开了学院,古琴老师这样一个身份,她始终很喜欢。
“今天真是打扰了,因为我的一点私事耽误了你的时间。下次你来我家,我请你吃饭。宁意他对考古不了解,但是烧饭还是不错的。”
关山月请客,还姜昭的人情,厨子宁意来当。这笔账,算糊涂了吧。烧饭宁意不排斥,可是这也分给谁烧。姜昭今天就没正眼瞧过他,他凭什么为这样的人服务啊,他不干!
“凭什么呀。”
宁意反抗。
关山月瞪了他一眼。
宁意闭嘴。
就像小时候家长带孩子串亲戚。正寒暄着呢,孩子说了一句特别不合时宜的话。
“对了,你先别急着走。我这有一些工地上没用的废木料,都是老物件。如果没人要的话,就要回填到土里去的,你看看能不能用来斫琴。”
姜昭记得关山月喜欢到处搜罗旧木料,平时遇到了就存起来,给她留着。就算她今天不来,他也打算过段时间给送过去。
“你连这个都记得。”
关山月当初只是在姜昭面前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姜昭真记住了,给她留了不少老木头。这下人情是真欠上了。回头木头做成了琴,她怎么的也要送他一把才行。
又是和一堆木材挤在后座上,这熟悉的场景,和宁意第一天来关浜村时一模一样。就是两次的心情、心境,有了翻天覆地变化。
第一次坐上这辆“拉风敞篷”,他是满心的期待、欢喜与紧张。今天是满心的嫉妒、生气与委屈。
“我不可能给那个什么姜照烧饭吃的,我和他磁场不合。”
宁意还记着自己被预定当伙夫的事情。
其实那也就是气氛到了,关山月说的场面话,随口提的,人家也没那么上杆子非要吃这顿饭。
“随口一提的,你不用太当真。姜昭很忙,哪有闲情来家里吃饭。”
关山月感激人家的心是真的,想请客还人情也是真的,倒是伙夫撂挑子了。
这会,宁意终于把心放回肚子了。男人计较起来,心眼也小得可怕。
关山月才郁闷呢,她那直来直去的脑子,哪里能明白宁意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只觉得他是性情大变,温顺小狗变呲牙小狼崽。
“你为什么不喜欢姜昭?他好像也没有得罪你,况且你们今天不是头一回儿见么?”
刚才在工地上,俩人的火药味都很浓。关山月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没管这俩人犯病。现在回过头来,她倒想问问,矛盾点在哪儿呢?
“我哪有不喜欢他,倒是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考古工地离观山小筑那么远,他们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这两人是怎么认识,怎么熟悉,又是怎么互相欣赏的呢?这一堆问题,宁意识终于找到机会问了。
他和关山月朝夕相处的日子也不短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关山月对他有特别的亲近。甚至还骗他,说自己是关山月的堂妹。宁意连以真面目面想对的诚意都没得到,所以看到别人轻易地与关山月熟稔,那简直就是醋海翻腾。
“我怎么就成喜欢他了,你话别乱说行么。”
说话不负责,乱点鸳鸯谱,离谱!
“我跟他不过因为考古工作上的事情,有过一点交集。后来他就非要找我学琴,我就教了他几天而已。”
关山月陷入自证怪圈,她其实没必要解释的。这要是别人,她肯定理都懒得理,但是不和宁意讲清楚,总不安宁。她认为,这是因为她骗人在先的报应。
只是解释这种行为,那就是越描越黑。
宁意抓取的关键词是,关山月居然教姜昭弹琴。
“你为什么肯教姜昭都不肯教我弹琴啊?”
宁意破防,他心心念念的关山月老师,终究是错付了。
关山月一巴掌拍到宁意的上头大脑,“我教你干什么,你不是一心等着你的关山月老师么。”
话赶话的,宁意都忘了,这层窗户纸还没戳破。
“再说了,你看我现在也没有教姜昭啊。他根本没天赋,就学了几天,我逼他发誓,以后都别去折磨琴师了。”
姜昭学琴未果,被关山月逐出师门,他终于不是唯一被关山月嫌弃的学生了。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可就是大快人心啊!
“你晚上有特别想吃的菜吗,我给你做。”
这话题,换的太快了吧,关山月还在努力思考,宁意的反复无常是为哪般呢。她最终的思考结果,就是宁意这人情绪不稳定。
有的人可以情绪稳定的差,辟如她自己。有的人可以情绪稳定的好,辟如从前的宁意。可现在情况有变,关山月觉得,宁意正逐渐发展为情绪无常的坏男人。如果说之前她曾动摇过收宁意为徒的心思,现在她觉得还是得观望一段时间。师徒是一辈子的缘分,结缘的事情得慎重。
“没心情吃饭,一天天的,都不让人省心。”
关山月点宁意呢。
宁意来了一招以柔克刚。
“饭还是要吃的,土质污染源我会陪你慢慢查,以后也尽量不惹你烦心,别丧气了。”
突然地乖巧,打得关山月措手不及,但谁让她就吃这一套呢。
“那,我想吃清蒸鲈鱼。”
观山小筑的烟囱,自从宁意来了之后就活了过来。每天准时准点,把属于两个人的烟火气送到屋外,与小村里的其它缕缕汇合,一同进入云层。今天观山小筑的烟火气是鱼鲜味的,而另一个方向的胡兰家,烟囱里冒出的都是腊肉味。
腊肉是一个多月前村委慰问时,给她送的。腌了一个多月,腊味都出来了,今天一家三口尝尝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