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让宁意把下午一会功夫捉到的象鼻虫也像关雯雯那样装在一个像瓶子里,密密麻麻的,满满一大瓶拿出来给关二叔看。
虫子在瓶子里缺氧,死的差不多了,虽然一动不动的,但是密集恐惧症看过去,还是恶心。
“你收藏虫子尸体干嘛,乱恶心的。”
关二叔倒不是怕虫子,但是接受不了这种密密麻麻的画面,他生理不适。
“二叔,我没这么变态。这都是下午宁意在家附近抓的,这个季节了,随手抓了这么多象鼻虫,你说奇不奇怪?”
当然奇怪了,这种季节别说虫子了,连绿草都难看见一颗,象鼻虫吃什么活的呢?
“不能吧,这不符合自然规律。”
关二叔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难以相信。
“是啊二叔,这不是自然产生的,是人为!”
这倒是稀奇事,还人为?
“谁闲着没事干弄这么多象鼻虫到村里干嘛。”
关山月没有证据直接指向谁干的,但是她心里太清楚谁会干这件事。整个关浜村,除了关东潮,再无第二个人了。也难为他还真费了些心思,在这种季节能搞到大量活体象鼻虫。这一段时间的寂静,她还以为过去的事情翻篇了,没想到他还是一意孤行。本来看在从前的情面上,也看在关奶奶的份上,她也没打算让关东潮在关浜村弄得身败名裂。可现在事情已经不是她设想的样子了,她顾念旧情,别人可一点不顾念。
“是关东潮弄的。”
关山月一句铺垫的废话都不想说,直接告诉了二叔实话。二叔听到是关东潮的名字,直接笑了。
“谁?东潮?你跟我说笑话呢。”
关东潮无论在谁的心目中都是每日忙碌的村书记,好好地他弄一堆虫子到村里来干嘛,何况还是会危害到今年冬蚕的象鼻虫。
关山月和宁意的脸上一点开玩笑的表情都没有,关二叔就是不信也笑不出来了。
“你俩是看到啥了,话也不好在人背后乱议论。”
无论是关东潮还是关山月,对于关浜村来说的村民来说,就像家里的两个有出息的好孩子,没有人想看到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做什么错事。哪怕关二叔内心有些动摇,嘴上还是袒护关东潮的。
“宁意,你给二叔搬一张凳子吧,这话有的说。”
既然要讲,那就从头到尾说个清楚好了。
从村里的那只野鸡失踪起,她与宁意就发现了端倪,再到后来的村里土质被破坏,再到现在的象鼻虫。一开始她的反应和二叔现在的感受何尝不是一样的,只是太多事情堆积在一处,到后来连关东潮都懒得装好人,她才彻底死心,放下了助人情节。
“你别搞得这么隆重,好像有多少话要说似的,东潮再怎么样,他在村里这么多年,能坏到哪里去。”
关二叔本能的排斥,他其实并没有比关东潮大多少。辈分上他是二叔,私底下他们的关系更像大哥和小弟弟。
“二叔,你先别急着反驳什么,关关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的,她什么时候在背后拨弄过是非?”
宁意的凳子拿过来了,看着坐立不安的关二叔,他有些担心关山月该不该这会推心置腹跟人说这些。万一他不信,转头就告诉了关东潮,他们俩就成了笑话。
“你还记得你家那只鸡吗?”
一切的异端都是从那只消失的野鸡开始。关东潮的小动作,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慢慢展开了。
“记得啊,不是给你们吃了么,据说鸡汤非常鲜。”
养了几年的鸡,一口没吃到,还搭进去几年饲养费,他哪那么快忘。
“我们后来发现,那只鸡其实是关东潮故意偷走的。”
这事关二叔一点不知道,他就记得当时差点把这事按在宁意头上了。隔了一天关东潮来他家,说这鸡是他奶奶偷掉的,还要给他塞钱。都是邻居,几十年的交情,他哪能计较一只鸡的钱,最后就这么了了。
“你们真是瞎编排人,他家养了那么多鸡,还非得偷我家的吃啊。”
不是关二叔听不进去话,实在是关东潮这人平时在外的形象就是没话说。好孩子长成了好干部,挑不出一点毛病。年少时遭受父母双亡的重击,都没意志消沉。拿着奖学金出国留学后,回来也不眼高手低的,肯会小村子里建设新农村。这种完美的人,背后说他坏话可不是心眼坏么。
“你想想,那天为什么肯信宁意不是偷鸡的人?是不是我们发现了铁笼子上的蚕丝布料的碎屑?”
既然二叔不信,那她就摆证据。
“是啊,你不会想说是东潮留下来的吧?”
“就是他的!”
关二叔直摇头,这空口白话的,完全没有信服度啊。
“小月,你最近和东潮闹什么矛盾了?我是听胡兰提过一嘴,你们吵架了。但是邻里邻居的,有矛盾我们就解决,不好这样挑拨的。”
关山月真拿二叔没辙,不过这也能从侧面看出关东潮这几年的工作做的确实可以,村里人对他很满意,都愿意为他说话。可是这样一个有口皆碑的村官,为何会一夕之间转了性子,置整个村子的想法于不顾呢?这是一个疑点,关山月现在也没空想。
“二叔,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和他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好好地害他干嘛,难不成我想当村书记啊?我不过偶然发现了他在背后干坏事,他恼羞成怒才和我吵架。这些事,我本来想烂在肚子里的。现在他要把柞木林毁掉,我再不和大家说,我对得起村里看着我长大的这些长辈吗?”
关山月连说带吼的,属于人急眼了状态下无意识拉大了分贝。关二叔再不信,看着人快蹦起来,也有些动摇。
“你说他要毁掉柞木林是什么意思?”
柞木林是关浜村的精神象征,但凡有点乡情的人,都干不出这事。
“他偷放野鸡是为了让那只鸡把蚕蛹全部吃掉,他偷偷勾兑洗衣水分灌溉在山上,破坏土质,想让柞木林全枯死。还有现在,他弄来了大量象鼻虫,就是要把今年最后一波冬蚕全部毁掉。这样就能让他安安心心地去弄什么古镇项目。”
“什么古镇项目?”
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关二叔格外关注。这几年附近有几个村子的确建起了古镇,吸引了不少游客,但是村子里的文化和建筑全部都被商业淹没。他一直庆幸关浜村是世外桃源,没有被资本污染。可如今这古镇项目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关东潮和一家公司私下接洽的项目,那个项目要求把后山建成度假村,所以一棵树都不能留。不然他干嘛动这么多心思,”
短短几分钟而已,关二叔接收到的信息已经爆炸了。他在村子里面住着,几年都不一定能听到这么多刺耳的声音。从自己的本心来说,他是愿意相信关东潮是全心全意想帮助村子变好的。可是关山月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所以他开始有一点动摇内心的坚定信任。开始觉得会不会东潮真的一时糊涂,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二叔,你最近留意一点。村里总是来一个陌生人,叫做刘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和关东潮对接的开发公司的人。一时半会我也拿他们俩没办法,但是咱们得先想办法,把柞木林给护住了。象鼻虫我不知道他弄了多少过来,但是你看我家这泛滥的程度,怎么也不是小数量。我担心后山的情况更严重,现在脚这个样子又上不了山,还得你多上去看看。”
关二叔叹了口气。
“哎。”
这都是什么事儿?没想到他还能看到关浜村窝里斗的这一天。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行,这个事儿你别太操心,我多去看看就行了。现在这个季节蚕茧都结好了,他就算是真的弄来了一堆虫子,没食物活不了多久的。”
这倒也是,还好已经到了深冬,象鼻虫的活跃性不高。没有食物,加上温太低,总算情况也不算太糟糕。倒是关东潮,干嘛要费这种功夫做无用功了才真的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