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玉道:“抱歉,我很少出门。”
年轻人看楚慕玉的穿着,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不了解新税法也情有可原。尤其是这女子虽然以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那双善睐明眸还是颇为动人。年轻人便耐心和楚慕玉解释道:“朝廷一直有意颁布新税法,新税法中规定,凡是外地人经商,需缴纳之前的三倍赋税,如此一来,那‘红薯面’摊主挣得还没有交的多,可不得滚回老家了么。这事儿,都沸沸扬扬闹了一个多月了。”
楚慕玉拱手道:“多谢小哥提点。”
原来是这样。
她又站着看了会儿,才离开了人群。
一路走回摄政王府,楚慕玉心中忽然沉重异常。
这新税法是华太妃的主张,她这样,岂不是让外地商贩无法在天河府生存下去吗?
自从国难以后,鱼渊国为了早日恢复经济,减轻赋税,加紧生产,国力越发繁盛。当初为了鼓励经济恢复制定的各项政策,到了如今,已然动摇到了旧贵族派的根基了。
卖红薯面的小摊和卖绿豆面的小摊尚且会因此事大动肝火,更别提朝中的旧贵族和新贵一派了。
听说许多有政见的年轻人,都会聚集在白丁茶楼,对此事高谈阔论。
朝廷本是不愿让民间过多议论此事的,但是无论是华太妃,还是新贵,都想为自己的政派制造一番舆论,所以都没有明令禁止这些谈论。
天河府原籍民众,自然是支持华太妃的多一些,更多的是隔岸观火,剩下一部分能够分得切实利益的人,自然是唯华太妃马首是瞻,也经常派些文人去白丁茶楼和那些书生针锋相对。
然而屡屡溃败。
若是为民生计考虑,这新税法的颁布自然是有悖自然规律,可惜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的信众不乏少数。
她又暗中走访了几个摊贩,日薄西山之时,才回到了摄政王府。
不料刚刚走到府门口,就看到一个身形修长,腰佩长剑的清隽侍卫在府门口焦灼地走来走去。
楚慕玉走近,唤了一声:“白潮?”
那人听闻,立刻向楚慕玉跑来,抱剑行礼:“参见王妃。”
果真是白潮。
他不应该在楚府的西院里面待着保护陈氏么,来这里干什么?
还不及楚慕玉问话,白潮急匆匆地说:“王妃,楚府出事了,请您即刻随卑职前往。”
白潮一向淡定从容,况且若是东院寻常刁难,凭一个白侍卫足够让她们头疼了。可是他如此匆忙地来找她,便说明楚府必定不是发生了小事。
楚慕玉疾问:“出何事了?”
白潮竟然难以启齿:“是飞鸣公子的事,殿下此时并不在府中,王妃快随卑职去一趟吧。”
楚慕玉脑中忽地炸开。
楚飞鸣如今可是在军营中,他若出了事,必然不是小事。
她当即脚下趔趄,白潮连忙扶住她,忙道:“王妃小心。”
“无事,无事,快备马车!”
“卑职已经备好了,王妃请随卑职来。”
白潮立刻唤来了马车,扶着楚慕玉上去,亲自坐在马车前,挥鞭喊道:“驾!”
马儿顿时撒开四蹄狂奔,楚慕玉在车中摇晃,用手扒住了门框,心中焦灼异常,顾不得颠簸不适。
须臾之间便到了楚府,楚府灯火通明。白潮扶着楚慕玉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她走向正屋。
一路上遇到下人阻挡,白潮冷脸拔出佩剑,眼神中迸射杀意,这些奴仆立刻便退下了。
这才到了正屋。
正屋前的庭院里,家仆和军士围绕着院子,站了一圈,高举火把,将院内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在院子正当中跪着的,不是旁人,竟然是珍珠。
珍珠哭成了泪人,在她身旁陪着她跪着的,还有一个斜眼佝偻的男人。那男人也是跟着珍珠抹眼泪:“夫人,您可要为我和珍珠做主啊!不能平白收了这屈辱!”
楚慕玉环顾四周,并不见楚飞鸣,便冲上前质问道:“楚飞鸣人呢?”
楚乘和孙氏犹在这边审的正顺畅,忽然被突然冲出来的楚慕玉吓了一跳,孙氏直接疾声喝道:“不经传问,擅自进府,成何体统!”
楚慕玉并不跟孙氏客气,正当当立在院子中心,问道:“我问你们,楚飞鸣人在何处?”
“他人在柴房!犯出这等丑事,你还想替他出头吗?”楚乘没好气地说。
孙氏唇边一抹狞笑。
楚慕玉这才注意到,今日这事似乎与别时不同。以往楚怀兰最爱跟着孙氏出谋划策,可她却不在这里,不仅她不在,府中的女眷女婢,也都不在。
陈氏和檀云,也没有在场。
楚慕玉心下奇怪,仍然问道:“敢问父亲,飞鸣又犯了何事?”
“此事,你不宜掺和,速速退下!”楚乘喝道。
楚慕玉心中不悦地很,上前一步正色道:“我乃摄政王妃,难道父亲要治罪楚飞鸣,我连得知原因都不允许吗?”
孙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此事牵扯到女子名誉,各种细节,不便让女孩子知晓。你父亲为了顾忌女子脸面,才让家中女眷一改退下。这个脸面,难道你不要?”
楚慕玉眸光定定地看着孙氏,道:“不过是听个原由罢了,不做亏心事,怕丢什么脸面。”
孙氏冷笑一声,没有言语。楚乘气得不行,道:“什么脸面?这个孽畜以主奸奴!”
奸奴?
楚慕玉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院中跪着的珍珠。
珍珠冲着楚慕玉哭泣起来:“王妃,奴婢也同您一样,爱惜飞哥儿,若是王妃有所怀疑,便让珍珠一头在这里撞死了算了,如此一来,楚府倒落了个清净!”
说完,她便冲着廊下的柱子撞了过去,那斜眼驼背的男人立刻死死在后面拽住了她,嘴里嚷嚷着:“不能死!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活呀!”
珍珠眼睛一闭,更是要往柱子上撞过去。
眼见这幅场景,便是做给她看的,若是她真的死了,也是楚慕玉逼死的。
楚慕玉稳声道:“行了,若是有冤,说出来便是,不必寻死觅活。”
珍珠这才停止了折腾,抹了一把眼泪,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