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房是楼至刻意寻人给的单人间,安静的很,陪我的人,也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除了那天之后,楼至曾有长达一天一夜没来这里。
我知道,他应该是使用了力量再次昏迷了。
所以让君拢给他送去了九清露,君拢后来回来告诉我,说楼至已经醒了。
他没和以前那样吵闹的非问我楼至怎么会无缘无故昏迷的,只是异常乖巧的守在我的身边,一步不离。
后来我才知道,是楼至要求的。
至于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自那之后,楼至每天都会来看我,有时候是我睡着的时候,有时候是我对着窗子发呆的时候。
总之,每一次,都要他来了很久,我才能发现他。
冬日的暖阳洒在身上,舒服的很,我能感受今天的太阳,比前几天更加的灿烂,掌心上,也能感觉到阳光的炙热。
可惜我却什么都看不到,漆黑的视线里,连光感都消失了。
“嗒”的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仔细听着那边的响动。
不是护士,也不是医生,更不是爸妈、君拢,和姜丝儿。
因为他们每次进来,都会先告知自己是谁,免得我害怕。
也不是楼至。
“你是?苏简吗?”
我猜测着,那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发出了椅子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怎么知道是我?”
苏简坐在我床边,眉眼微挑,落在我的身上。
他的视线很特别,即便我看不到,也能感觉的出来,不是那种让人发寒又或者炙热的神色,而是一种很静,很干净的感觉。
“你可以理解为,上天给你关了一扇门,却给你打开了另一扇窗?”
“看来你自我调整的不错。那么在第二次进入时间缝隙里,你找到那样东西了,对不对?”
他直接开门见山进入主题,这话也十分的肯定。
我眉头一蹙。
他说的,我并不知道。
但寻思着在这几天被我反反复复回想了数十遍的场景,唯一例外的,应该就是那个了。
“是那本书,对吗?我在丁家地窖的桌子上,碰到了它。但很可惜,我没拿出来。”
“丁家吗?”苏简似乎知道什么,屈着手指,托着下巴,沉思了会儿,“那里的阴气和怨气,还不足以让你的眼睛变成这样。你在那里,还遇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人?”
苏简这一问,我脑子里一直想不起来的某个场景,在那一刻,似乎被点亮了一下。
我记得,在我眼睛被伤害后的模糊世界里,我看到了一张侧颜,可确切的说是侧颜的额头。
在那人眉心的中央,赫然有着一朵,绽放的黑色昙花!
那个人的模样在记忆里,仍旧十分的模糊,周遭的场景,包括他额头的发丝,也格外的模糊。
但他眉心中央的那朵昙花,却异常的清晰。
像是被放大了数倍,数十倍一样,让人记忆深刻。
昙花是纯白淡系,漂亮无暇,素雅轻柔,可在那人的脸上,黑色的昙花,则充满了暗沉的邪恶。
哪怕全身都是黑色的,可在那样光线下的地窖里,却格外的刺目。
它占据了所有的感官,随着记忆的复苏,愈发的明显。
“为什么是黑色的?”
我蹙眉。
心中寻思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什么?”苏简问我,“你看到那朵昙花了?”
“嗯。”我没有隐藏,依旧皱着眉问,“但那朵花,是黑色的。”
“黑色?”苏简的声音有些波动,似乎也没有料到,紧接着他又问,“是在哪里看到的?”
“一个人的脸上?”
“哪个人?”
哪个人?
我微顿,继续回忆。
那段记忆的印象深刻之处,在于那个地窖。
在地窖里,我看到了小丁的第二任妻子,一个死胎,一个白骨,一个藏匿在咸菜缸里的人形妖怪。
它的眼睛,是罕见的红黑重瞳,分布在两个不同的眼眶里,骇人的很。
我的眼睛也因此失明。
可在这之前,地窖里,还有一个杀害小丁第二任妻子的人在。
我虽然也没看到那人的模样,但直觉告诉我,此人应该和那个黑暗中,眉心有黑色昙花的人,不是同一个。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仔细回忆着那天的场景,闭着眼睛,脸微微朝着窗户的方向,侧了过去,声音缓慢的说,“他说:你,终于出现了。”
苏简没回答。
“这个你,我想指的应该就是我。他能看得到我,就像我第一次出现在时间缝隙,遇到的那个重瞳的小男孩一样。”
苏简继续听着,除了发出一些响动,证明他还在之外,并没有回答我。
我继续自言自语,回忆着那天的事。
“前后两次进入时间缝隙,跨越的年代不同,但都出现了重瞳的孩子,会不会轮回庙一事,和重瞳有关?你找过关于重瞳人的资料没有?”
“找过。”苏简说,“记载中,最早的魑魅村,当时在建造轮回庙的时候,曾出现过第一例重瞳的孩童,后来那个孩子始失踪了,怪事也消失了,魑魅村自那之后过了数百年的安逸生活。直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拿了桌子上一个橘子,慢慢的剥着皮。
“直到七十多年前,魑魅村一户姓丁的人家怪事频发,波及到了村子,连轮回庙的祭祀都不管用。”
苏简说的那丁姓人家,应该就是我看到的那家人了。可之后,这家人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猜楼至是知道的,因为在这次的时间缝隙里,我看到的,都是他看到的事情之前的事。
所以他应该知道后续,但他却没有告诉我。
我双手交叠在白色的被褥上,用力扣了扣,压制着声音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苏简双肩一松,把剥好的橘子肉塞在了我的手里。
“我以为你会知道。但根据我现有的信息,只清楚,曾有人自丁家拿走一样东西,放在了轮回庙。自此之后,真正的轮回庙就消失了。魑魅村依旧怪事不断,魑魅村民想要摆脱,想要逃走,却毫无办法。直到那个古怪的游走祭祀方法的出现。只不过这种法子,并没有让魑魅村的人摆脱噩梦。反而噩梦,延续到了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