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姜榆来信
度度2024-09-05 09:413,086

  “你知道钓鱼佬手机号吗?发我,别告诉他。”

  路子照赶忙给阿果发了条信息,刚编辑完发出去,发现冯仕明已经拉开椅背准备坐下了。

  她有些心虚,也因为钓鱼佬的身份而紧张,象征性地喝了口水。

  荷叶饼端上来了。

  没有人动筷子。

  “这个你们打包回去吧,挺撑的了。”母亲说。

  冯仕明伸手捻起一片荷叶饼,说:“这个微波炉热也不好吃,再吃两口吧。”

  放鸭肉、葱丝、甜面酱,卷起,冯仕明把卷好的烤鸭放在路子照碗里。

  他根本不记得,我不吃葱。路子照想,但还是很配合地咬了一口。

  母亲温情脉脉地看着他俩,踌躇了会儿,说:“我年纪也大了,有些年轻人不爱听的话想说,我知道大城市的人都想先奋斗,再要孩子,但你们也奋斗两年了。”

  母亲只说了半截话,像语文考试试卷,等着好学生自己去填下半句。冯仕明不说话,脸上也没有尴尬与犹豫,一副坦荡的样子,好像这题不是出给他的。

  有些人见别人不接话,会岔开话题或打圆场,以打破尴尬的沉寂气氛。但母亲不是这种人,没得到答案,她能一直等;对方把话题支走,她也能再绕回来,直到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当年她问路岩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路岩没回答,她也真就一直不说话。后几个小时后路岩问她晚上吃什么,她说,“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我们想着先挣点存款,再生孩子,不然对孩子也不好。”最终还是路子照开口了。

  “现在有多少存款?”母亲问。

  ……这个问题路子照还真没办法回答,他们夫妻俩的钱都是各存各的,她根本不知道冯仕明有多少钱,也没去问过。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仕明,只见他皱了皱眉。

  “仕明?”母亲直接把问题丢给了他。

  冯仕明咀嚼了一下嘴里不存在的东西,说:“我都有存的,孩子我还挺喜欢的,看她想不想生吧。”

  路子照作为“她”,愣住了。他们俩从未讨论过孩子的事情,似乎都默认暂且不生,冯仕明为了规避存款的事情,什么话都敢说——或者,他真的想要孩子吗?路子照有些疑惑。

  母亲眉开眼笑地说:“哪有女人不想当母亲呢?是吧?”

  路子照轻轻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母亲正准备继续输出观点时,路子照的手机响了,是阿果。

  她下意识地把屏幕摁掉了,又觉得显得很心虚,强装镇定地说自己接个工作电话,没等大家回话就拿着手机起身往门口走。

  电话接通后,路子照赶紧压低声音问阿果情况如何。

  “我跟杨之,就是那个钓鱼的男孩,等了好久,没看见什么异样,机场也没什么骚动。”

  路子照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飞机降落的时间了。

  “你,呃,那个男的还在你旁边吗?”

  “在呀,咋了,你微信说啥手机号?”

  “你避开他吧,我问个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阿果爽朗的大笑,和一句“我朋友要跟我说悄悄话,你稍等我下哦!”

  “我避开了,你说吧,干嘛呢神经兮兮的。”

  “我在想,这个杨之,会不会就是给我发威胁短信那个人,所以他才这么热切地想跟来机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听见路子照又“喂”了一声,阿果才接话:“你别疯魔啦,你是没见到杨之,就是一愣头青,挺帅的愣头青哈哈!他就是八卦。”

  “那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核对下是不是上海号码。”

  “我没问手机号,我们加的微信呀,不过我确实想要他手机号哈哈哈哈!”

  路子照很不满阿果玩笑的态度,但又不想在电话上耽搁太久,让她阿果去要手机号后就把电话挂了。

  还没来得及构想该给这通电话编个什么理由,她看见母亲和冯仕明已经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了。

  接过冯仕明递过来的自己的帆布包,她问:“结账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冯仕明丢下这句话就往门口走。

  母亲叫住准备跟上去的路子照,低声说:“女,你刚才电话是怎么回事?”

  “工作,学生跟家里吵架了,找我哭诉。”路子照没想到自己编谎话的速度还挺快。

  冯仕明招了招手,示意网约车到了,路子照注意到,回程他没有再打优享车。这些细小的事情给她无聊的生活带来许多乐子。

  上车后,路子照有些疑惑,难道母亲要跟他们一起回家吗?车上另两位当事人似乎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我已订酒店,跟仕明讲过了。”母亲主动解释了,话音落下后,车里再没人讲话,她手机短促两声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一时间前排的冯仕明和身边的母亲都看向她。前排的冯仕明应该是看不到手机内容的,她便强装镇定地扫了一眼手机,还好,只是推销短信。

  “你应该安装一个360,可以拦截这种广告的。”母亲格外大声地讲。

  车上又安静了。车开了没一会儿,母亲就下车了。

  沉默。

  路子照嗅到不寻常的氛围,这是小时候就养成的特长。用流行语来说,她很擅长阅读空气。她可以感觉到,冯仕明有话想说,有不愿意当着网约车司机的面讲的话想说。

  果然,关上家门的一瞬间,他就开口了。

  “你很不对劲,一晚上又是发短信又是接电话。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吗?你妈都发现不对劲了你知道吗?”

  路子照正准备开口,冯仕明又高声输出:“你上周周末还偷溜出去。”

  “我没有偷溜出去,我——”

  “你直接说吧,跟谁通话?”

  “就是学生,跟家里闹矛盾,找我开解。”她延续了跟母亲讲的谎言,以防前后矛盾穿帮。

  “手机给我看一眼。”冯仕明说。

  好耳熟的话,成长过程中,这样的命令很常见。

  “是女生,你不信我可以打电话让你听一下声音。因为涉及到学生隐私……她信任我才会跟我讲,我不想破坏。”说着,路子照拨通了阿果的微信电话,心跳很快,暗想等阿果“喂”一声,就立马挂断。

  但阿果没接电话。或许是因为阿果用的台湾偶像剧主题曲彩铃太过女性化,冯仕明疑似相信了,总归是没有深究。

  “你包里那个本子是什么?”

  路子照离席接电话时没有带包,帆布包也没有拉链或纽扣,想来是冯仕明结账拿包时偷看了包里的东西。

  “就备课本啊!”这个问题太莫名其妙了,路子照回答时底气十足,只是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冯仕明说的应该是她随身带的苏盼的日记本。

  可能因为刚才的回答过于坚定,万幸冯仕明没有要求看“备课本”,没搭理路子照,直接穿着运动鞋往客厅走,又意识到自己没换鞋,折返回来怒气冲冲地把鞋踢到一旁。看着还站在鞋柜旁有些呆滞的路子照,冯仕明像是又来气了。

  “我从来也没嫌弃你什么,只要求你安分,别惹我生气。我希望你可以保持你之前的样子,别做些怪事情出来。”

  路子照鞋都还没脱,就站在入门地毯上。地毯是暗红色的。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每次大扫除都忘了清理这块地毯,那拖鞋踩上去,不就会被弄脏吗?这个念头与“他凭什么嫌弃我”的疑问交杂在一起。

  从学历,到家庭背景,冯仕明与她也就半斤八两。他们一个大学毕业,路子照父母感情不合,冯仕明则自幼丧失双亲,谁又强过谁呢?他凭什么嫌弃我?

  路子照盯着地毯想。

  冯仕明见她不搭腔,便踢踢跶跶地收拾东西,像是要去洗澡。

  路子照看见嫂子站在厨房水池边,没有回头,也没有在洗碗或者进行任何需要在厨房完成的操作,就站着,没有出来打断冯仕明的话,现在也没有过来安慰她。虽然路子照不需要安慰,但她依旧觉得,嫂子对她可真是毫无感情啊。

  放下包准备换鞋时,路子照瞥见包里的笔记本。见冯仕明关上厕所门,她来不及思考,冲动又刻意压低动静,蹿出门外,直奔消防栓,把苏盼的遗物塞进消防栓。她看见消防栓里还有邻居的快递,但没有时间思考更多了,赶紧回家关门。她看见嫂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她懒得去解释什么。

  她打开微信,本来想删一些聊天记录,但又不知从何删起。理论上,她也没什么做什么亏心事。

  哦!有一件,她需要删掉与梁师父,也就是房东的微信——冯仕明如果知道她曾经向一个算命的交代这么多家事,一定会骂她蠢,可能还会因为自己的照片、生辰八字、家庭情况泄漏而愤怒。

  删完微信,她开始检查短信,也正是这时,她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紧接着又来了很多条。

  -可以不要把这条信息给别人看吗?除了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我是姜榆。

  -等回北京,我们见一面吧,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你也是女人,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求你,不要把这条信息给别人看。

  

继续阅读:第十章 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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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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