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汜奇怪的看着斯罗尔特,说道:“你认识那个女人?”
斯罗尔特摇了摇头,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女人的身上。那种淡淡却又深刻的专注,含带着对那苍白的脸色,不动声色的心疼。“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谁。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看到她。”他的口气微微苦涩。
蓝汜看着他,并不知道实际上斯罗尔特心里那复杂的情绪。他只是又看向那个女人,见她和身侧的侍女又一同回到马车上,才说道:“她那身打扮......像神圣教廷的人。”
斯罗尔特点头,说道:“没错。锦扶帝国神圣教廷分部主教之一,沙琳.凯恩。”
“主教?”蓝汜有些吃惊,随后笑了笑。“她这么年轻!”
“是啊。”斯罗尔特目光沉沉,只觉那袭白衣消失之处,阳光格外刺眼。他搭在膝盖上面的手,指节突出,泛着微白。“愿为教廷奉献一切......从出生之日便是如此了。”
蓝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被朝阳的光芒晃了眼。他略微低下头去躲开,同时说道:“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将马车修好。”
这时,雯瑾和葛卓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
葛卓看着前方停下来的商队,对蓝汜说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他们怎么了?”
蓝汜回答道:“他们的马车坏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再次起程了。”
雯瑾递给蓝汜一个水袋,说道:“一直架车你也累了。乘这个空当喝点水,休息一下。”
蓝汜接过,心里一阵暖意。但接着想到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却是觉得咽下去的水犹如苦药。那样清澈的双瞳,一直让他迷恋和依赖。此时,那望向自己的温柔眼神却仿若尖冰直直刺入双眼,痛的他忙别过头去。也不知怎地,他竟然说了一句“谢谢”。
雯瑾握着车辕的手猛的一紧,但面容之上仍是以往的温柔笑意。老板娘那在窗前一闪而过的背影又从眼前浮出。然,她终是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返回马车里。
葛卓眼尖,两人的那些不自然的小动作一个都没能逃过他的眼。但他是这两个人感情以外的人,更没必要去捅这两人不想捅破的薄薄窗纸。虽是奇怪,却也是忍住了什么都没问。
斯罗尔特老滑头,自也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过他不是葛卓,反倒是调笑了一句:“都老夫老妻了,还道的是哪门子谢呀!”却见蓝汜的身体猛的一颤,识相的闭上了嘴。
葛卓默默回到回到马车里,却见雯瑾靠在马车内壁上,双眼轻闭。但她的双手手指却扣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的用力。
“我刚才听到蓝汜在向雯瑾道谢......”费麒刚开口说话,后面的一句“怎么不见以前说话这么客气?”便被葛卓狠狠地瞪回肚子里去。
哈尔不明所以,一个“怎么了?”的眼神朝葛卓飘了过去。而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这时,雯瑾却睁开了眼睛,然后起身下车。“我去看看戴巾俟大哥和伯父。后面那辆车里只有伯父一个人,我担心伯父会闷。”
说完她便跳下马车,朝后面走去。蓝汜看着她,咬紧了嘴唇。
葛卓又从车里探出身来,伸手推了蓝汜一下,皱眉道:“你们......应该是你,怎么了?”
然而,蓝汜只是轻轻摇头,不发一言。
后面架车的蒙雾瞧见雯瑾,冰山帝王的脸上有了些许的不知所措。深渊之森发生的事,让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她。但雯瑾已然是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开口,却没记住她的名字“那个......”
“雯瑾。”雯瑾笑了笑。
雾都之帝笑的更加不自然。“雯瑾......你怎过来了?”
雯瑾没多管他,自顾自爬上了马车。其间蒙雾小心的拉了她一把。雯瑾上了车,回头一笑。“谢谢。我来看看戴巾俟大哥和伯父。”之后,她便钻进了马车。
蒙雾神色微怔,显然对这种善意的笑容不太习惯。随后,他脸上的冰冷舒展开,闭目养神。
凯罗尔一见雯瑾进来,抬头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听蒙雾说前面的商队马车坏了?”
雯瑾点了点头,挨着戴巾俟坐下来。戴巾俟睡的安详,只是面色依旧惨白。自她和蓝汜踏足大陆,至今也是快两个月的时间了。她从未想过这近两个月来会过得如此不平静,总是在突来的危机里被迫面对。而面前这个一直昏迷的人,也在这些日子里来受了最大的伤。
如果在幅平和面容之下的内心还是思考的,他会不会想自己落得这般境况到底值是不值?
雯瑾抬头看着凯罗尔,柔声说道:“伯父,这些日子您独自照顾戴巾俟大哥寸步不离也是累了,休息一下吧。”
凯罗尔慈详的笑了笑。“没关系。戴巾俟长年在外,现在能这般陪他,也算是难得的相处吧。”他垂下目光,看着儿子面色柔和却带着自责。“我曾答应过她母亲照顾好儿子。如今......她若在,定是会怪我的了。”
雯瑾心疼,却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又听凯罗尔说道:“你怎么不在蓝汜那里待着?”
雯瑾双眸之中的光闪动了一下,苍白的笑道:“那也不能天天待着呀。......怪累的。”
凯罗尔看了她好一阵,才说道:“离开家又遭遇这么多打打杀杀的事,也难为你一个女孩子了。”
雯瑾轻笑,没有说话。她看向戴巾俟,突然叹道:“要是戴巾俟大哥醒来......便是最好了。”
这个时候,蒙雾的声音传了进来,“坐好,要走了。”
凯罗尔看着雯瑾,问道:“要回去么?”
见雯瑾摇了摇头,便再也没在多说什么。感情是盛放在心里的事情。当事人不想言明,旁人自不必道破。
而蓝汜则坐在马车上,在走之前回头望去。很快,便又面带失望的回过头来。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再次出发。蓝汜的心也在着缓慢的前行中沉了下去。他和雯瑾,终究还是没能逃过隔阂。这种结果他根本不想要,而那种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回去的感觉堵的他心里难受。他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说了雯瑾会是怎样的反应?还是话一挑明,两人便在也回不去从前?他不敢去想。但越是极力逃避,却越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完全放开。
那件事,成功的在蓝汜心里拧了一个死结,轻而易举的被他那天生的软弱包裹。连去解开,哪怕是尝试,都只剩下畏惧。然而,他却是明白的。若这个结解不开,他们之间的隔阂终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击溃他们之间的爱,剩下互相伤害。
的确是该做些什么。但,他不敢。
而此时的斯罗尔特,看着一言不发,神色黯然的蓝汜,沉默不语。
除了蒙雾,谁都不知道那夜发生的事情。那红颜短也被蒙雾的血液所解,从此蓝汜和那个连姓名也不曾问过的老板娘再无任何的关系。他们之间,一人作孽,一人自食其果,都不甘愿。但这无力改变的事实,却如同一场过眼云烟,连逢场作戏都省去了,直接看到了最后的结局。也正是这结果来的突然而猛烈,才让蓝汜永远忘不了那一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商队前进速度再一次的慢了下来。
蓝汜奇怪,说道:“怎么又停下来了?马车又坏了?”
斯罗尔特抬手指了指前方,摇头说道:“过不了多久,前方就是一个长达二十米的深谷。上面只有一条宽近两米的铁索桥,一次通过不了那么多的人和车。所以......他们放慢速度是在调整吧。”
蓝汜恍然,随之笑道:“这条商路建的还真不好。”
“那倒不是。”斯罗尔特笑,解释道:“五年前那里突然地陷,塌出这么一条深谷。传闻那个时候有个商队整支被这突然的地陷给埋了进去,两百多人没一个活着的。”
蓝汜轻叹:“天灾人祸,说的轻松却是来的太过突然,以致避无可避。谁曾想本是发财之路却是通向不归之途。那些商人,也是可怜。”
斯罗尔特不置可否,却见不远处那个女人再度下了马车。侍女跟着她,向前步行而去。
蓝汜不解:“怎么好端端的又下来了?”
斯罗尔特望着那一袭白衣,笑的温柔。“不是说这里曾死过太多的人么?她自然是要将神的福祉带去,安慰那些亡魂。......她说过,灵魂也是有意识和渴望救赎的。”
蓝汜不耻下问:“你不是不认识她的么?”
斯罗尔特什么一僵,好一阵才缓回来。“站在对立面的人......何必相识?”
蓝汜见他一脸灰色,揉了揉额头,无奈道:“不认识还了解的那么清楚,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斯罗尔特的目光随着那袭白衣到了铁索桥边。见她毫不介意的在桥边拜伏下去,诚心祷告。落在风里的温柔越来越深,流到心里却越来越冷。
那个女人一心侍奉神明,万物不加于心。纵然相识,又岂抵得过她内心那份单纯的执着?
斯罗尔特突然收回目光,抬头将视线投到苍穹的身体里,神色平静却暗潮汹涌。
好一阵才兀自对蓝汜说道:“有没有发现,即使阳光温暖,冬日的冷也是不曾消减的?”
蓝汜不知他为何会来这么一句,却是感觉露在衣服外面的手冰冷发紫,便附和了一句。“天真的冷了。没有过度,就好像瞬间冷下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