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自己希望看到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呢?
戴巾俟不知道自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将自己从维克亚多蒙那里听到的关于蓝汜的事情告诉雯瑾,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但是现在的他,看着本来欢喜的迎接自己回来的雯瑾突然像一摊软泥一般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心便是被刀割一般的疼。他从来不想,也没有想过见到雯瑾悲伤的样子。以前,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看不到。但是现在自己恢复了,再次的面见光明,便再也不能无动于衷。
为什么,只要一提及他,雯瑾便是现在这样伤心……
戴巾俟双拳紧握,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他现在的心里,只是在自嘲着自己。他现在的身份到底算什么?眼前的人一颗心里装的全是另一个人。然而,他对她的感情也是因为这个人而必须深埋在心里,任凭它溃烂而死也不能挖出来重见天日。
雯瑾却是当他不存在般,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地面和她的心一样冰凉。她宁愿不去见蓝汜的原因就是他还身在帝都,在那个人人都要巴结这个大王子的帝都。即便是后来发生了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她也能忍着不回到他的身边。因为前提是,他是平安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去了那汀南最为荒凉之地?还要遇上征战?甚至现在还身受重伤?他……这几个月,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雯瑾现在心里一团乱麻,却是手脚都冰凉无比,又不听使唤。她的生气都在听到蓝汜重伤的时候便被强行从身体里面抽走了。但是眼泪却是无意识的自己在流,怎么都停不下来。不管是自己留书出走,还是不肯回去见他,那个时候都不过是一时气愤而赌得气。然而气消了,却是没有办法在回去。有些东西,是她所不能不去在意的。
就像里斯岛,爷爷他们。
可是,现在她一心都是蓝汜。这些羁绊都变得不再重要,她只想着自己心爱的人,心念的人。
就在这时,她听到戴巾俟重重的一声叹息。“雯瑾,你这又是何苦?你们……已经不能再在一起了。”
雯瑾愕然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戴巾俟。戴巾俟蹲下身,伸手托住她的脸。这一张俏颜如此悲伤而憔悴,仿佛就此无法再次振作一般,让他心疼不已。但是,他怎么忍心见她如此?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雯瑾不快乐。所以,他在雯瑾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便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轻声说道:“既然放心不下,那么就回去看他。哪怕不能再在一起,看上一眼……韵爷爷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更何况,你们之间的事情,韵爷爷不是都知道吗?他……他一定不会阻止你的。”
雯瑾怔怔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说话像是呢喃:“戴巾俟……大哥。”
戴巾俟苍凉一笑,拉起她,说道:“你们之间,还欠一个了结。而他,欠你一个解释。不论是那个安若迪雅,还是泊铪一族的灭族之事,他都欠奉你一个答案。”
雯瑾心针戳了一般剧烈的疼,是的,她得去所要一个答案。不仅是为了自己。可是她怎么忍心,就此离开蓝汜一辈子?
“上天为何如此对待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几百年的避世还是要被赶尽杀绝才方可罢休?为什么,破烂是他的儿子?”言罢,雯瑾就再也忍不住,伏在戴巾俟的胸口便失声痛哭。
这哭声纠结在戴巾俟的心中,让他痛如刀绞。他只能将雯瑾拥入怀中,望能给她慰藉和依靠。但是言语在此时都变得苍白无力,没有只字片语能够具有缓解悲痛的力量,以致整间屋子都就此沉默下来,唯独雯瑾一声一声的痛哭回荡,充斥了整片空气。
然而此刻的戴巾俟心情不会比她好在哪里去。
两个月前,两人回到了莱克尔公国。休整一日便在次日清晨来到海港准备租下一艘船前往里斯岛。
谁料,还没出航,所有的船家便都不载客。一问才知是汀南军攻打里斯岛,那附近的整个海面都是战场,贸然去了便是有去无回。所以船家都不愿冒这个险。
雯瑾着急的就差游回里斯岛去,戴巾俟稳住她,威*利诱全用上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一艘船,出钱请来一位掌船的老汉才总算出航。
正如海港船家所说,在大海上没航行多久便远远看见无数的军船停在海面上,更远处便是一片烽火狼籍。
雯瑾只是望了一眼,便是整个色变。那不就是里斯岛吗?冲天的火光,巨大震耳的炮声,以及那刺耳的喊杀声毫无遗漏的进了雯瑾的眼,耳。就是空气中,也漫布着刺鼻的硝烟味道。
那个时候,船行到这时船家便是怎么都不肯在前进一步了。
船家那张老脸惊恐的快要扭曲,眼中满是焦急。“公子,不能再往前了!那是汀南军的地方,方圆几百里都是被戒严了的!再往前,可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呀!”说完,戴巾俟什么都还未来得及讲,船家便快速的在他面前跪倒下去,不住的磕头恳求:“公子,您就发发慈悲吧!我家婆姨和孩子还要靠我吃饭活下去呢啊!公子,我儿子就要娶妻了,所以老头才要将船卖与你,要不然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你们来到这儿啊!”
“船家,都到了这里,你就送佛送到西吧!算是我求求您了。我们的家人都在那个岛上,不能停在这里啊!”戴巾俟恳求道。
船家一脸苦涩,为难又害怕被不远的战火殃及,连忙继续磕头并声泪俱下的说道:“公子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连孙子都没见上一眼便去了地府啊!求求您了,放老汉回去吧!”
即便是上了年纪,也是一个汉子就这么跪倒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戴巾俟无奈,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不能就这样回去呀。他不能,雯瑾更是不会。只怕船家前一掉头,雯瑾后就跟着跳海,游也要游回里斯岛去的。但是现在他又不能勉强船家送他们过去。就是自己驾船过去,那么这个船家也是不会肯的,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毕竟,这是在大海之上,更糟糕的是还处在一场战争里。这场战争要是事不关己那到也是好说了。可是,进攻的偏偏是里斯岛。而攻来的却是汀南……
他们在回莱克尔的一路上已经听说蓝汜封王立储的事情了,所以此刻戴巾俟心里烦乱的紧。蓝汜那么深爱雯瑾,怎么还会允许攻打里斯岛的事情发生呢?更何况,他还在里斯岛生活了近四年的时间,怎么会做攻打里斯岛之事?
他心里疑惑,眼下着急。更是担心此事是蓝汜明知,却还是做下的事情。然而,他还没整理好思绪,便听雯瑾突然尖叫一声:“不要!”瞬间,他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即转过身去。
映入他们眼中的是在一片炮火声中,里斯岛发出震天的悲鸣,在硝烟战火之中沉入了苍茫大海。随即,海浪翻涌,仿佛整个海面都被掀起来了一般颤抖,翻滚。巨大的海浪在船间滚动,他们清晰的看到那些军船几乎一转眼便被巨浪打入海中。再次浮上来的便只剩下断木残骸,随着海浪渐渐布满那一片海域。
雯瑾见此,只觉心脏停顿,眼前顿时便黑了下去。戴巾俟察觉,在雯瑾倒下的同时揽住她的腰将他拉回自己的怀里。看着已然昏过去的雯瑾,戴巾俟连忙唤道:“雯瑾!雯瑾!”
然而,海浪依旧在翻滚着朝他们这艘小船而来。船家看得心胆俱裂,颤声对戴巾俟说道:“公子……”
戴巾俟当然知道那几米的巨浪打过来,怕就是那些军船一样粉身碎骨葬身海底的下场。所以当机立断,对船家说道:“麻烦您了,立刻调转船头,返回海港去!”
“哎!”船家立刻应了一声,然后便一猫腰出了船舱。
戴巾俟抱着雯瑾,看着前方仿佛一堵巨墙般的海浪,深皱着双眉,眉宇间尽是沉重之色。依靠船家过硬的掌船功底,他们的船安然返回。即便是在调转时候有些迟,海浪已然奔至眼前。船身剧烈的摇晃,海水也漫进船舱里来,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也硬是让他们闯过了来。
他一直将雯瑾护在自己的怀里,船身摇晃剧烈无法稳住身形,他便改变姿势将雯瑾差不多整个人都护起来,不论怎样的磕绊都不曾放松一毫。
后来回到莱克尔海港,他们在客栈住下。以后有相当一段时间,雯瑾都是大门不出,任何人,包括戴巾俟在内也是不见。直到有一天,戴巾俟敲着她的房门,告诉她:“雯瑾,有人找你。他……自称是你爷爷。”这个时候她才开了房门。那时的她,已然不能用憔悴便是能形容的了的。形如枯槁,说在那时的雯瑾身上一点都不为过。雯瑾出了房门,见到了韵爷爷和墨恩,当时便扑到两人的怀里一顿痛哭。
……
这一晃,便是两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百年之前的灭族,可以被安然的生活所压抑下来。因为他们的祖先给他们营造了这样一个安全避世的环境让仅剩不到一百的族人修生养息。而今,百年后的又一次灭族,再一次发生。而且,这一次,活下来的不到三十人。这几百年的修生养息,泊铪一族人数增加了不少。整个里斯岛,都是泊铪的子民,近万人。这次打击,可谓是彻底性的。所以,即便是韵爷爷和墨恩,也没有原谅汀南的理由。于是集结原先在大陆上的旧部,选择和神圣教廷合作对抗汀南便是由此而做出的决定。
从那一刻起,雯瑾和蓝汜之间,不管多么的情深意笃,都已然是不被允许的了。也是在那一刻,戴巾俟的脸,眼睛,和身体上的伤被韵爷爷以泊铪秘术治愈,成为了助他泊铪的一只有力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