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虽出身武将世家,也知后妃不能干政,万民书乃万民所请,本该于朝堂之上呈与皇上,皇后娘娘怎可私下向老太傅讨要?”
娴妃句句逼问,末了不忘讽刺:“可惜了老太傅一世英明!”
她句句直指要害,算是回敬皇后刚才说她儿子学艺不精。
大皇子宋元庚立于一旁,听得娴妃句句暗指母后有谋逆之心,顿时按奈不住反驳:“娴妃娘娘此言差矣,母后乃后宫之首,我乃正宫嫡子,继承大统本就顺承天意,何须做这些腌臜龌龊之事!”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纷纷看向皇帝,毕竟明熙帝一直未立太子,对继承皇位人选讳忌莫深。
宋元庚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说错了话,扭头去看明熙帝,只见皇帝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他立刻跪了下来,一叠声告罪,“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只是一时口误。”
明熙帝也不搭理他,只慢慢用杯盖刮着茶水的细沫,半响轻啜一口,冷笑。
“口误?”
话音未落,明熙帝一扬手,茶盏以雷霆之势,猛然砸在宋元庚额上,顿时,血就流了下来。
“朕还没死!到底是口误还是日思夜想,怕是只有你自己知道!”
“大理寺卿何在?”明熙帝冷喝一声。
“臣在!”一锦袍男子赶紧出列,磕头行礼。
“朕命你彻查此事!找出幕后主使!”他冰冷的眼神在一众人面上缓缓刮过,“赐你尚方宝剑,如遇阻挠调查或不配合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皆可先斩后奏,临机处置!”
“臣,领旨!”男子叩首领旨谢恩。
明熙帝看了看跪得笔挺毫无愧色的大皇子和柳皇后,微不可查的蹙眉,“皇后干政,有损私德,不堪为后宫表率,今日起在乾坤宫闭门思过,娴妃婉顺贤良,暂代皇后摄六宫事。”
娴妃听得此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谢恩。
柳皇后仰望着站着的皇帝,晃了晃,几乎不敢相信,十多年夫妻相伴,他竟然因为这样的小事,对她心存疑虑?
捂着胸口,柳皇后只觉喘不过气来。
闭门思过,夺了她统摄六宫之权……皇帝真是好狠的心!全然不念昔日半分夫妻之情。
一口气上不来,柳皇后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母后!”
顿时,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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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热热闹闹的家宴最终以闹剧收场,待一切安排妥当,已是下半夜。
望着被乌云遮蔽的圆月,宋元熹惋惜的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寝殿门。
为了不吵醒嬷嬷和星斓,他没有点灯,猫着手脚往床榻上摸去,然而就在离床榻不远处,一脚踩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顿时身形不稳,宋元熹整个向前跌去。
宋元熹咬牙准备承受摔倒的疼痛,这一身剑伤,估摸着又得裂开。
“哎哟!”
呼疼声骤然响起,宋元熹愣了愣,摔倒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那东西被他压疼,动了动,猛然把他掀了下去。
“哪来的小贼,连玉华殿也敢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软软糯糯的少女声,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口里说着威胁的话,却没有半分威胁的气势。
叹了口气,宋元熹摸着烛火,点燃,一扭头,果然看见夏星斓睡眼朦胧的靠在床榻旁,正嘟嘴揉着腿。
“大半夜的,你跑床榻旁蹲着干嘛?”宋元熹又好气又好笑,见她疼的厉害,心中又是愧疚,毕竟那一脚是他踩的。
夏星斓伸手挡了挡烛火的亮光,她刚醒,眼睛一下看见光,觉得很是刺眼。
“嘘!”夏星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小声抱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吗?刚刚殿里进了小贼……”
指着裙摆上小腿那的脚印,愤慨不已,“该死的小贼,居然还踩我一大脚!”
宋元熹经过一晚的折腾,此时已是累极,半靠在床榻旁,看见夏星斓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没忍住,顿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夏星斓莫名其妙看着他,指了指裙摆上的脚印,“你看!真的有贼!”
“是我!”看见夏星斓惊讶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怕点灯惊醒你和嬷嬷,就想偷偷摸黑进来,哪知……你竟趴在床榻旁睡着了。”
宋元熹招手让她过来坐在榻上,十分自然的蹲下去给她揉腿。
“还疼吗?”
他的手盖住夏星斓的小腿,力道不大也不小,很是舒服,夏星斓享受的眯着眼,听见他问,突然反应过来两人姿势过于亲密,心中一惊,猛然站起来。
宋元熹被她一带,身形不稳往前扑,登时扯到伤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听见他呼疼,夏星斓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伤,因为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昏暗,刚刚她竟没发现。
赶紧扶宋元熹躺下,夏星斓急得团团转。
“怎么参加个晚宴,搞得一身伤回来?早知道就不去了!”
宋元熹被她晃得有些头晕,拍拍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下陪他说说话。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太医说了,养上一些日子就会康复。”
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盖在夏星斓放在床榻旁的手背上,神思有些飘摇,半晌,才轻轻道:“也不知六弟这次能不能熬过去……”
当时事发突然,他们几个皇子被冲散,见有刺客冲过来,他顾及到宋元翊伤势未愈,特意嘱咐他不要乱跑,自己故意发出声响将刺客引开。
谁知道,六弟没有乱跑,大皇兄却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去。
宋元熹直觉今晚这件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星斓,我休息一会,你陪陪我,好吗?”宋元熹有些倦,但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大殿,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冷,或许是今晚看见父皇毫不留情的处置陪伴她十多年的皇后,让他感受到帝王之家的无情。
“好,你睡吧,我在这陪你。”
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和难得流露的脆弱,夏星斓觉得很有些心疼,软软的应了。
听得她答应,宋元熹才放心的沉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