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心中了然，此人定然是反对女官一派。
本身就对女官们存有偏见，又怎么可能积极配合？
当下她不愿与此人再废话，冷嗤一声，“李县令是在乡下待得久了，已经忘了大徵的律法？”
“你乃七品县令，见我五品司阙没有行礼，按律可以仗责二十，”宁悠然嘴角轻勾，“你觉得是在大堂打合适，还是去后院？”
大徵等级制度森严，官员以下犯上便可落罪。
宁悠然不信李县令不通律例，不过是看自己几个女官好欺负罢了！
“你！”李县令没想到她竟敢以官威压制，当着一众衙役的面，觉得颜面尽失。
宁悠然上前一步，笑得更加轻蔑，“你心中此时定然在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没错，我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县令久经官场应该对这压制不陌生才对？”
“来人！就在此处打！谁人敢有违抗，我回大理寺后必然禀明太子殿下！”
宁悠然脸色冷峻，心知今日不先给他个下马威，只怕就要白跑这一趟，时间紧迫她才没有功夫与这些人迂回！
几个衙役一听到太子的名号，生怕丢了衙门的差事，惴惴地对视两眼，上前按住了李县令，“大人，得罪了！”
“你们这些废物！松开……松开……”
宁悠然朝衙役正色点点头，“你们没有徇私舞弊，这点我也会禀明太子殿下！”
李县令首先还有些胆色反抗，可衙役们显然动了真格，他眼中登时浮起满满的惊惧之色！
“宁司阙！有话好说，这是做什么……”
“宁司阙饶命！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李县令已经浑然不顾面子，拼死挣扎赖在地上，口中不住叨扰，看着甚是滑稽可笑，林佳和与马钰儿看着这番情形也都忍俊不禁。
原本马钰儿还担心她无法制服这刁官，早已暗暗捏着父亲的令牌。
只要李县令再敢造次，她必然要让他知道自己得厉害！
可宁悠然却只用简单三言两语，便令他乖乖认服，这着实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见威吓已经起了效果，宁悠然也懂得见好就收，当下往堂上一坐，喝问一声，“县衙那具尸体到底是何人！”
李县令身子一抖，哆哆嗦嗦低下头，“是、是县衙的文书。”
“一派胡言！”林佳和站在一旁，脸色也十分严峻，“我昨日验了尸，根本不是那个断了右手的文书！”
宁悠然眸光森冷，逼视着李县令，“你若再有隐瞒，明日来查的就不一定是我了，这案子若是由大理寺出面，只怕你后半辈子就只能吃牢饭了！”
李县令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心中似乎在权衡着其中利弊，可良久还是摇摇头，“下官就见过这么一具尸体，就是本县衙的文书！”
宁悠然沉眸不语，这个狗官想必身后还牵着更大的京官，哪怕是死也不敢供出幕后之人，自己就算以太子相压也无济于事。
忽然间她想到之前看过的那封举报信，上面淡淡的胭脂痕迹甚是可疑。
今日正好到了青石镇，何不将之前与程留一起整理的疑点一一探查一遍？
“文书家中还有什么人？”宁悠然不动声色询问。
李县令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思忖一瞬还是据实以告，“家中只有一个病妻。”
病妻？
宁悠然眼中一道明光转瞬即逝，好似有些不耐烦地吩咐，“你将那些物证和尸体再拿出来，我们核对核对！”
李县令眨了眨眼，眸中带着几分狡诈，“昨日殓房不知怎的着火了，数具尸体都烧得焦炭一般，不知宁大人还要不要去看？”
好一个“不知怎的”！
连马钰儿都听不下去了，朝他厉斥一声，“怎会突然着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李县令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摊了摊手，“水火无情，再说殓房本来就是老房子，下官赶过去救火时，早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宁悠然根本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与林佳和交换了一个眼色就站起身来，“即使如此，也没必要再过去查看了，咱们这就回去。”
“宁大人不再看看别的了？”李县令见她们要走，口气中颇有些得意。
宁悠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李县令，晚上那文书若是来找他的尸首，你要如何向他交代啊？”
这话说得阴森恐怖，宛如地狱底下传来的索命寒声，李县令只觉得汗毛倒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了县衙，宁悠然三人上了马车，“去流水巷子。”
马钰儿有些讶然，“那是什么地方，咱们去那里做什么？”
“文书家。”
宁悠然脱口而出，没有半点防备她的意思，这令马钰儿既兴奋又欣喜，“咱们去他家找证据吗？”
这话问得有些天真，却也不是完全不对，宁悠然神色郑重，“方才县令说他家中有一个病妻，我想去求证一点心中的猜想。”
马钰儿恍然大悟，继而又谨慎地压低声音，“那咱们可不能被县衙的人发现。”
宁悠然抬眼看了看她，认可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马钰儿怔了怔，对她这番肯定有些意外，但是看她眼中并无冷嘲热讽，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我担心咱们还是会被盯上，”宁悠然眉间闪烁隐隐的忧虑，“青石镇就这么大，想要盯梢易如反掌，咱们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在此等到天黑。”
其余二人都跟着发起愁来，纠结一霎，马钰儿忽然抬眸，信心满满地打起包票，“你只管去查，别的事我来想办法！”
宁悠然诧异看着她，她能想什么办法？
深究起来，此案之所以扑朔，与她马家可能有不小的关系。
眼下马钰儿竟然跟着自己一起查案，宁悠然想想都觉得哭笑不得！
马车在流水巷子口停下，宁悠然等人索性大大方方下车。
正要挨家找去，马钰儿扯了扯宁悠然的衣袖。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宁悠然眼中闪过一抹疑光，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也无暇多猜测马钰儿的心思，点点头与林佳和一道进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