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然满意地在廊下坐定,朝众人挥挥手,“都下去,我有些乏了。”
一众婆子丫鬟生怕再出什么事端,一个个都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出院外。
李婆子当众挨了打,心中愤愤不服,朝院里怨毒剜了一眼,遛着墙根也回厨下去了。
连着好几日,众人想到宁悠然的手段,都不敢再生事抱怨,府中竟然太平起来。
凌清宴听得属下报知,嘴角竟然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哪些人是从凌府塞进来的,他岂会不知?
可之前并非铲除这些人的好时机,紧接着朝中又多了许多事,令他无暇分神顾及这些烂鱼小虾。
眼下宁悠然既然愿意管事,那就让她替自己出手好了,他何乐不为?
思忖之际,一个暗卫快步入内,在凌清宴耳边低声数句,他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既是如此,就让她长些教训。”凌清宴的目光倏地狠戾,脸上犹如冰封一般。
“是。”暗卫断声应下。
……
翌日。
朝堂。
早朝还未开始,刑部尚书已经阔步上前。
“启禀圣上,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皇帝抬眉,见他神色甚是凝重,淡声发问,“何事?”
“提督统领马尔泰的嫡女,昨日被人从茶楼掳走,马大人寻到女儿时,她已是满身污泥吓得不轻。马大人气愤不已正要报官,却被人恶意阻拦,那人不但不肯认罪,还将马大人暴打一顿,以至于他今日都无法早朝!”
众人讶然,马尔泰官阶不低,在京中也算权贵,一般人谁敢对他的嫡女下手?
更不必说,还将他本人打了一顿,竟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
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怎么会有人敢绑马家的嫡女!”
“这也太过离谱,马大人好歹也是武将,怎会任人殴打?”
众人议论之时,皇帝皱眉询问,“可有查清是何人所为?”
刑部尚书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凌清宴,斟酌片刻,壮着胆子指证,“臣已经查清,是首辅大人所为!”
堂上又是一片哗然!
凌清宴虽然与马尔泰政见不同,也不至于迁怒家人吧?
然而在这哗然中,凌清宴却始终冷峻镇定,好似根本不将流言蜚语和刑部尚书的指证放在眼里。
他在朝堂一向是这派冷傲之姿,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恨他却更怕他。
谁不知道首辅大人年纪轻轻,却是说一不二地狠辣果决?
得知凌清宴是“罪魁祸首”,皇帝似乎也不意外,抬眉质问,“首辅怎的不辩解,这算是默认了?”
凌清宴冷冷转眸,从唇间吐出一句,“确是臣做的。”
话音刚落,一些与他派系对立的朝臣神色渐渐愤然,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就算不能借此扳倒凌清宴,在圣前好好参他一本也是好的!
“首辅大人仗着盛宠便如此欺辱朝臣,圣上若不严惩,只怕凉了百官的忠心!”
“如此仗势欺人,与市井泼皮有什么区别?!”
“马大人年事已高,还要受人如此欺侮,当真作孽!”
众人言辞切切,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令皇帝也不免有些为难,当下皱眉望向凌清宴。
谁知他仍是一派孤傲,没有半分惧色。
皇帝有些许无奈,他虽看重凌清宴,可朝臣们的愤然之情也不能不顾。
他心中却又觉得蹊跷,凌清宴虽然位高权重,却不是随意妄为的鲁莽之人,怎么会做出这样蹊跷的事来?
“首辅为何要殴打马提督?”皇帝面色微沉。
凌清宴眸光清冷,声音却十分平和,“他自己心中有数。”
与之不和的朝臣更加愤慨,抓住机会指责地越发起劲。
“打人就是不对,若都如他这般,朝堂岂不就乱套了?”
“首辅大人这哪有一点认错的态度,眼中还有没有圣驾!”
“垦请圣上重罚,以平民愤!”
而凌清宴一派的朝臣却暗暗心急,平日一向沉稳的首辅大人,当下怎会任凭这些人妄言,半点都不替自己辩解!
皇帝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可是凌清宴这番态度,若不处罚只怕难平众意。
“你既说不出个缘由,那便只能甘心领罚。来人,赐仗责三十,罚俸半年!”皇帝冷声喝令。“等马尔泰上朝时,首辅还须当面致歉。”
凌清宴仍没有半句辩解,深眸微垂,凉薄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见大内侍卫抬来长凳、军棍。
不少人暗暗窃喜,自凌清宴权倾朝野以来,还未见圣上对他这般严苛。
当众仗责,打的不但是他的皮肉,还是他的脸面!
“首辅大人,请吧?”执棍的侍卫眸光阴鸷,不坏好意地看着凌清宴。
他微微眯眸,大内侍卫不少都是马尔泰的人,眼下轮到他们执行仗责,怎可能不狠狠用力,给马尔泰出一口气?
“砰!”
沉重军棍落在凌清宴的腰间,皮肉炸裂的疼痛,令他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刚打了三五下,他那月白长衫便隐隐沁出鲜红,众人不由咋舌。
执棍之人不但下手狠辣,还用了巧劲,专挑最弱的地方下手。
这样打下去,首辅大人非死即残!
“二十九!”
“三十!”
待到三十军棍打完,凌清宴那一身白衫早已血污一片,脊背腰间皮开肉绽!
身旁官员正要搀扶,却被他冷然推开。
“臣已经领罚,圣上还有何圣谕?”凌清宴口气冷峻,清冷凤眸扫过四周,令方才还议论纷纷的朝堂登时雅雀无声。
“首辅知错就好,先回去歇息吧。”皇帝口中也有些许无奈。
凌清宴行礼退下,身形不见半点摇晃,缓缓出了朝堂。
南苑。
宁悠然正在自己院中闲卧,与云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逗趣儿,忽然听见前院一阵嘈杂。
“出了什么事,这么吵?”云儿蹙眉起身,“夫人稍坐,我瞧瞧去,别又是那几个婆子闹腾。”
片刻,云儿匆匆奔回院中,神色慌张不已,“夫人瞧瞧去吧,大人受了仗责被人抬回来,现下已经不省人事!”
宁悠然将手上茶盅一顿,眼底满是惊诧。
谁敢打那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