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确实是下官办事不力，还望先生替我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董录识趣地从怀中掏出一沓东西，想要双手奉上。
“少来这套！”那人似乎盛怒难耐，一手将那几张银票拂落在地！“若不是我在主子面前替你作保，你能有今天的位置？连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有脸让我替你美言！”
董录更加惶恐不安，连忙信誓旦旦保证，“这一次是下官失了手，但我能保证，今后绝没有第二次！”
他本以为京中派来的女官不过是个花瓶，就算是凌清宴，也是没有半点兵权、形同虚设，可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能将此事搅黄！
今日陈州本来是要上供最后一批灾银，不承想出了这样的娄子。
不但自己的那一份打了水漂，就连供上去的那一份可能也要自己填上！
果不其然，那人冷声开口，“我今日既然是来收货的，就必然不可能空手而回，要我如何交差，你自己看着办！”
董录明白，今日这窟窿只能自己割肉填上！
“先生放心，我这就命人去准备银两，绝不会让先生为难！”
那人脸色稍稍缓和，“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此事最好能就此了结，宣城的事情若是被捅上去，主子是没有半点牵连的，倒是你——”
“陈州死了，还能推谁上去顶罪呢？”那人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意有所指。
董录惶惶点头，“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
宁悠然没有回客栈，而是回到县衙前院，有些颓丧地在院中坐了片刻。
凌清宴看着月色下那落寞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忍，正要上前安慰，程木忽然上前轻声两句。
“他在何处？”凌清宴脸色微变。
“今日刚到城郊十里处的驿馆。”
凌清宴目光拂过院中的宁悠然，朝程木低声吩咐，“备马，我马上出来。”
“是。”
程木走后，他缓步走到宁悠然身边，温声劝慰，“此事也未必就断了线索，既然矿洞已经找到，那必然还有线索可以追查。”
宁悠然自我调节了片刻，此时已经渐渐豁然，抬头淡笑，“我知道，大不了重新再查就是了。”
凌清宴觉得那笑容好似泛着莹莹的微光，甚是动人。
“今夜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我会派人在你房外守护，不必担心。”
宁悠然有些讶然，“你还要出门？”
“还有些小事要处置，我去去就回，”凌清宴眸光温和，“你若实在害怕，我早去早回就是。”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宁悠然心头忽然一跳，垂眸没有看他，“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休息便好。”
说罢，宁悠然转身离开。
凌清宴一直目送她进了厢房才离开，与程木等人策马往城郊疾驰而去。
城郊驿馆。
二楼的房中亮着一点微光。
程木等人隐在暗处，凌清宴独自上了楼，一直走到东面最后一间厢房，推门而入。
“首辅大人，别来无恙。”
昏暗中，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凌清宴一改往日清孤神色，平和上前拱手，“江南路远，有劳闵先生走这一趟。”
“首辅太客气了，”那人淡淡一笑，“阁老不放心别人，自然还是要我这老骨头来一趟才放心。”
凌清宴眼中眸光微闪，被他让到榻上坐下。
自他记事以来，闵于行便一直在明里暗里替他父亲办事。
京中虽然没有闵于行的名头，但黑白两处他却都畅通无阻。
甚至连江湖上，他都有不少门路。
“这次若没有闵先生相助，程木只怕再多几日也找不到矿洞，”凌清宴沉声谢过，“这份情，清宴记下了。”
闵于行爽朗一笑，“首辅何必这般见外，我也是奉阁老之命办事罢了，你若真的要谢，就等回京之后好好谢过阁老吧。”
凌清宴垂睫不语。
他自然知道闵于行是奉谁的命来相助自己，只是，父亲会悄悄派人来江南暗中帮助自己，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阁老一片良苦用心，还望首辅不要辜负才是。无论京中还是朝堂，唯一对你真心的，恐怕还得是阁老一人。”
闵于行说得十分恳切，凌清宴没有像以往那般拒绝，但也没有急于表态。
“江南这边，我还是会派人继续暗中行事，首辅若有差遣，只管让人往此处传唤便是。”
“不过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京中还有些事务要我回去处置。”
凌清宴抬眸，犹疑片刻还是询问一句，“京中、近来还好吗？”
闻言，闵于行眼中闪过一丝黠然，这父子二人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心性！
他临来江南时，凌阁老明明挂心儿子，却句句不提关心。
而凌清宴明明想问父亲近况，却也不肯明言相问！
“京中一切都好，首辅不必挂心，只盼你与夫人早日了结此处的案子，平安回京相聚。”
凌清宴缓缓点头，起身又拱手行礼，“多谢闵先生，清宴就此别过。”
出了驿馆，凌清宴马不停蹄赶回县衙。
宁悠然休息的房中没有亮灯，凌清宴朝暗卫询问，“夫人呢？”
“在刘氏房中，刘氏忽然失心疯，又哭又闹，夫人前去查看了。”
凌清宴眸中一厉，立刻朝安顿刘氏的厢房赶去。
刚靠近厢房，便听见妇人低声地啜泣，“我要回乡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房中忽然传来瓷器摔碎的炸响和孩子的尖叫！
他生怕宁悠然受半点伤害，丝毫不敢耽搁，推门而入——
刘氏抱头蜷缩在床边，宁悠然正一边抱着那小丫头，一边温声安抚着刘氏。
“你别害怕，都过去了，你若这般失常，孩子看了该有多害怕？”
她想着刘氏虽然失了心智，但是心中的母性令她多少会顾及些孩子。
可谁知刘氏好似听不懂一般，只顾着自己啜泣。
“娘亲、娘亲、你不要明姐儿了吗……”
明姐躲在宁悠然怀中，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伸手摇了摇母亲的手，却被她一手推开！
“走开！你们都想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