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宁悠然急着查看粥是否煮熟，忘了那盖子甚烫，现下冲过凉水之后她才发现，手上已经烫得泛白，钻心之痛更是令她龇牙咧嘴！
“夫人！先让府医来瞧瞧吧？”云儿焦急查看她的伤势，“若是烫坏了，留下伤疤，可如何是好？”
“不行！”宁悠然咬紧牙关摇摇头。
天色已经渐亮，凌清宴很快便要更衣上朝，自己若不尽快端着粥去他房中，只怕就要等下一次了。
而他近来经常不在府中，下一次见他，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可自己明日就又要进宫，宁悠然不知宫中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自己。
所以了解后宫势力一事，实在宜早不宜晚。
她简单包了手指，忍着疼将牛肉和蛋液依次滑入粥里，所幸蛋花成型还算成功，并且那粥，也看起来不算太难下咽的样子。
“走，端上粥去大人房里。”宁悠然匆匆出了厨房。
东院。
凌清宴刚梳洗完毕，走到外屋便见宁悠然含笑坐在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几色点心，旁边还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罐。
“今日起得倒早。”他淡着脸走到桌前，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昨夜回到房中，他竟然也久久难以成眠，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起床时仍觉得有些恹恹。
一早看见宁悠然过来，他心中莫名有些松快，但不知这个女人又打着什么算盘。
“大人上朝还早，”宁悠然梨涡浅浅，伸手拿起汤匙盛了碗粥，“先吃些东西再出门吧？这是妾身亲手熬的牛肉滑蛋粥，补肾固阳最是有益。”
凌清宴面色略一凝滞，补肾？固阳？自己像是需要这东西的人吗？
宁悠然已经将粥碗捧到他面前，凌清宴垂眸间，看见她手指上的水泡，好似猜到了什么，思忖一瞬还是接过粥碗坐了下来。
凌清宴看了一眼碗里，明黄的蛋花品相还算可以，牛肉也没有什么异样，觉得大概还是能入口的。
舀了一勺送进口中，忽然顿住咀嚼，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味道是不是很惊艳？”宁悠然稍稍凑前了些，期待又谄媚地眨了眨眼。
凌清宴不置可否，将嘴里的东西吞下去，片刻才淡声开口，“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一会儿还要上朝。”
宁悠然暗赞一声，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然轻松！
既然他开门见山，她自然也不掖着藏着，“明日就要进宫，我不想再做冤大头，后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能不能大概跟我说说？”
“尤其是嫔妃间到底派系如何，让我心里有个底也是好的，不然万一行差踏错，连累了你和太子殿下就遭了。”
宁悠然满脸正色，态度甚是诚恳，丝毫不见往日的嘻哈滑舌，凌清宴虽然知道她心底的小算盘，却也没有揭穿。
他挑了挑眉，眼中多了一分玩味，“看你诚心发问，我便点拨一二。”
见他肯说给自己听，宁悠然也顾不上鄙夷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啄米一般点点头，“快说快说。”
“皇后早崩，这几年来，后宫中一直是马贵妃独大，其他嫔妃虽然不尽是她的人，却也有大半唯她马首是瞻。”
宁悠然点点头，这些都是她之前便知道的，不过凌清宴说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打断，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细节。
“马贵妃麾下有两人最为得力，一位是贤妃，而另一位是德妃。二人出身都算不错，却还是要靠着马家为前朝的父兄谋一片前程。”
“贤妃……德妃……”宁悠然努力回想昨日生辰宴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马贵妃的狗腿中有这两个人。
或许这二人妃位不低，不能像刘婕妤那般明晃晃地刁难自己。
但日后若是有什么冲突，她二人自然会成为马贵妃卖力的马前卒。
宁悠然点点头，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她二人，关系可和睦？”
凌清宴掀了掀眼皮，眸光中有些掩藏不住的赞许，这个女人竟然一下就问到了重点，看来是自己小看她了。
“她二人关系并不融洽，为了争宠时常斗，想必马贵妃也为了此事头痛。”
宁悠然勾勾唇角，这样便好办了，若是她二人齐心协力效力马贵妃，自己便要为难许多。
若是不融洽，自己反倒有了各个击破，让她二人相护制衡的可能。
“其实，后宫还有一人不能小觑。”凌清宴神色稍稍有些凝肃。
“谁？”宁悠然倏地抬头。
“淑妃，”凌清宴眸色忽然深了深，“她出身武将望族，母族借着世代功勋，至今仍算是京中数得上的名门，后宫都不敢对她小觑。”
“而且她父亲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在朝中势力也不容小觑，但他父女对名利都甚是淡薄，不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不参与派系争斗，只愿独善其身。”
“淑妃前些年诞下公主后，便一心放在对公主的教导上，闲暇时喜欢研究诗书医术，在自己宫中不问世事。”
宁悠然不禁对这个淑妃产生了兴趣，这样的角色恐怕是马贵妃也不敢妄动的。
“她与马贵妃关系如何？”
“不亲不疏，”凌清宴眯了眯眸，“她与谁都不亲不疏，在宫中，除了她亲生的公主，恐怕没有第二个能让她关心的人。”
宁悠然缓缓点头，捉摸起他说的这些话来。
目前来看，她在后宫中能够靠近的只有淑妃，若是能与她结交，自己也许能多一分生机。
“你说她喜欢研究医术？”宁悠然心头一动，眼中带着些期待，“能不能想法子替我引荐引荐？”
凌清宴眸光忽冷，果断地吐出一句，“不能。”
宁悠然大失所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我若是能在后宫如鱼得水，对你在前朝也有帮助不是吗，这种双赢的事情，你怎么能拒绝？”宁悠然不甘心，仍想劝一劝他。
凌清宴冷嗤一声，“我若是要靠你在后宫谋事，只怕这官也不用做了！”
他拂袖起身，将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忧心压下，抬步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