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宴眸子骤缩,似乎猜到了什么,快步下了长阶,质问一声,“董录呢!”
“董录……”暗卫丧气垂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可恶!”
凌清宴一拳砸在石柱上,眼中的恼怒似业火翻腾!
进宫之前,他就担心马尔泰与马贵妃声东击西,所以派了暗卫在大理寺外埋伏,谁知还是被他们得手了!
谢容与满脸沮丧,若不是他命人往南苑传话,让凌清宴来此护驾,他或许便不入宫,大理寺那边也不至于无法兼顾!
“清宴……”
谢容与正要开口,却被凌清宴制止,“此处不是商量的地方,我现在去大理寺一趟,稍后咱们在你的别院碰头。”
即便事已至此,他还是要去大理寺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哪怕有丁点的可疑,都可能成为证据!
“好。”谢容与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大理寺。
凌清宴赶到废墟前时,程留已经提着灯笼躬身检查着什么。
见他过来,有些颓丧愧疚地上前,“首辅大人,下官——”
“此事与你无关,”凌清宴淡色摆摆手,“之前审问董录时,你已经将口供收集得十分到位,这次的意外绝非你能阻止。”
说罢,他便阔步进了废墟,暗卫们将可疑之处一一指给他看。
一众人训练有素,没有半分拖沓。
程留恍惚抬头,此事大理寺终究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他竟然没有半分责怪。
一番勘察之后,凌清宴心中有些晦暗。
点火之人显然准备充足,行事也十分谨慎,根本没有落下半点蛛丝马迹。
既然没有找到线索,凌清宴也不在此浪费时间。
从大理寺离开后,便直奔京郊谢容与的别院。
谢容与早已在别院等候,一见他入内便迫不及待询问,“可有查到什么!”
凌清宴不动声色坐下,沉默摇了摇头。
“简直可恶!”
谢容与在他面前并没有半点太子的架势,愤然锤了一记茶案,暴躁之情溢于言表。
“殿下还是消消气吧,此事已是如此,该想的是后头的事情。”凌清宴抬眸看了看他,神色依旧不见波澜,口气却带着些许威严。
谢容与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叹息一声,“董录是你好不容易从江南带回来的人证,如今证据灰飞烟灭,我们想要再拿马尔泰的把柄谈何容易!”
之前他对董录抱有极大希望,指望他能够牵出刘松鹤。
再从刘松鹤身上找到突破,收集关于马尔泰的罪证。
如今此人已死,一切又回到原点。
“此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进展,”凌清宴声音稍稍和缓,“马尔泰冒着风险在大理寺放了这把火,可知他现下对咱们有多忌惮。”
“眼下我手中虽然没有关于他的切实证据,但光是董录的口供,也足以诈一诈他们!”
谢容与听他一番分析,情绪也略微振奋。
可是一想到宫中的境况,又不免有些灰心。
“诈也诈不了多久,如今董录一死他们更无所忌惮,刘松鹤也不知还能再活几日,到时候人证物证成空,咱们依旧不能奈何他们!”
“而且就似今日,马贵妃在宫中内应,马尔泰在宫外联络,兵分两路令咱们措手不及,想要拿住他们的把柄,何其艰难!”
凌清宴见他这般颓丧,心中有些不悦,但仍耐着性子开口,“殿下,天降大任必然有所磋磨,道阻且长,殿下应该料到才是!”
其实谢容与在一众皇子中,已经算是佼佼者,平日也能耐得住心性苦苦蛰伏,或许眼前正是关键时刻,他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清宴,你说得对,”谢容与沉了沉心绪,“越是此时我越要稳住才是。”
不知不觉,他手心已经有些湿黏,回想自己刚才的失态,心中不免有些懊悔。
“殿下也不必太过沮丧,这些日子我也会再盯紧马家。此事事关国运,我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圣上对殿下的期许,应该也十分明了吧?殿下只管稳住阵脚好好监国,旁的事情我来处置!”
这话好似一句承诺,令谢容与心头豁然开朗,他忽而起身,朝凌清宴伏拜下去!
“殿下!”
凌清宴立刻起身要将他扶起,谁知谢容与抬眸,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清宴,容与何德何能,有幸得你相助!”
“大恩大德,容与定当铭记于心!”
凌清宴眼中闪过一抹眸光,这话实在说得太重,他根本不愿承受,也承受不起。
于是伸手将他拉起,又躬身还礼。
“殿下言重了,圣上已有属意,我不过忠君罢了。”
从别院出来,凌清宴心头不免有些沉重。
道阻且长,对谢容与来说是如此,对他来说更是如此。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身影袭上心头。
她今日应该要到京城附近了吧?至多后日也该回来了。
一路心事沉沉回到南苑,下车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凌清宴眉头一皱,是凌府的马车。
“大人,老太爷在书房等您。”侍卫果然匆匆来报。
“知道了。”
凌清宴眸色微转,阔步往院中走去。
进院这一路,下人们个个神色紧张,不敢抬头。
一猜便知父亲又在院里发了脾气,凌清宴心中不由更加不适。
书房已经烧了炉子,炉火噼啪衬得房中暖意融融,但却融不去凌清宴面上的霜色。
进屋之后,他并未行礼,径自卸下斗篷随手扔在一旁,在茶案便自顾自坐下,对榻上的凌阁老视若无睹。
“孽障!”
凌阁老气得脸色有些发白,清癯枯瘦的身子也跟着微微抖动,“如今你权倾朝野,连父子情分也不顾了?!”
凌清宴冷笑,“孽障”二字从小听到大,凌阁老几乎从未喊过他名字,这两个字倒是喊得甚是顺口。
“你我早已没有什么父子情分,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凌清宴自顾自抿了口茶,口气轻慢无礼。
凌阁老虽已习惯他这副态度,但仍是气滞于胸,拾起手边一卷书便朝儿子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