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宴眼中眸光倏地一厉，“不想说便别说了，你以为你不招供，我便拿你没有法子了？”
他本也不指望此人口中能漏出什么，此人不过是一个人证。
若没有他的指证董录，自己呈报朝廷的卷宗到底还是少些什么。
宁悠然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目光落在刘敬身上，细细探寻起来。
刘敬脸上血污模糊，却盖不住稍稍发黑的印堂。
宁悠然扫过一眼就知道他体内有些异样，那种乌黑多半是毒素所致。
前世她也曾跟着师父研究过古代的毒药，知道许多世家宗主为了控制死士，所以从小便会在他们身上下毒。
这种毒素不会致死反而会增强人的耐力，但也必须按时服药，若是断了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董录等人既然深谙死士之道，又怎么会不知给他们下毒？
“嘴硬？”宁悠然取过一旁的一根木棍，在他肋下穴位用力捅下去。
刘敬白眼一翻，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下来！
“啊！”
房中暗卫也都是练家子，一看这神色便知道刘敬承受怎样的痛苦。
若是再来第二下，只怕什么样的硬骨头也扛不住。
“还嘴硬吗？”宁悠然笑得淡然，“你知道为何会这么疼吗？”
刘敬显然心中有数，死死咬住牙关仍不肯开口。
“肋下两寸，每月总有几日疼得厉害吧？然后又莫名其妙便不疼了，可是又总有几日浑身乏力，之后便觉得元气无穷，我说得对不对？”
刘敬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知她怎会这么了解！
可凌清宴坐在一旁，却已经听出了门道，当即嘴角微勾，等着下面的戏码。
“你跟在董录身边这么些年，身上被人下了什么毒也不知道吗？”宁悠然用木棒又在他其他穴位戳了戳，“这些地方，也一并会疼吧？”
“这种毒药应该在你五六岁时便种下的，经年不断喂药，不过十年之后便不用喂了，因为——”
宁悠然扔了手中木棒，笑容仍是云淡风轻，“你这副躯壳，人家已经用不上了。”
刘敬眸子骤缩，十年之后正值身手衰退的时候，莫非那时就是卸磨杀驴之时？！
宁悠然知道他已经明白其中的玄机，指着刑房中的暗卫开口，“你看看他们，与你一样是侍卫，却没有一人身上带毒。”
“什么‘死士’？不过是蠢人罢了！真正的效忠，何须用药物来控制！”
刘敬好似心中崩塌，一时间不知自己过往二十多年的信念是对还是错。
他自小便被教导须对董录死忠，本以为董录对他和别人不一样。
却没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董录若真心待你，又怎会派你来此炸城。像你这样的‘死士’他手中不知还有多少，死一个算得了什么！偏你还在这里自我感动，你说可笑不可笑？”
刘敬垂下头，似乎挣扎纠结片刻，吐出一句，“我说……”
……
临州府衙。
一整日董录都是坐卧不宁，宣城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传来消息，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刘敬一向没有失过手，这次竟然也折在凌清宴手中了吗？
若是刘敬回不来，他真不知道手中还有何人堪用！
他瞥了一眼书案下面隐蔽处，身子微微一抖。
那里放着一个小盒，里面有足以令他解脱的东西，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为了这知府的位子，他替刘松鹤做牛做马多年。
虽然被他这个知州压榨不少，却也得了许多功名利禄。
如今想到要舍弃这些，还要丢了性命，他便死不瞑目！
“老爷！老爷！”
门外忽然响起管家急促的高呼！
董录本就心烦意乱，厉斥一声，“奔丧吗，慌什么！”
管家跌跌撞撞进了房中，“老爷，首辅、首辅大人带着刘敬闯进来了……”
董录瘫软跌坐在椅子上！敬不但失手了，还没有死？！
这个没用的东西，他怎么还能生生落在凌清宴手上！
“他们已经在前厅等着，老爷您……”管家仿佛也知道大难临头，张皇地看着他。
董录挣扎站起身，强自镇定了一番。
既然凌清宴已经寻上门来，躲是躲不掉了，最多抵死不认就是了！
一路慌张走到前厅，只见凌清宴端坐在正中，脸色肃穆寒凉，董录心中已经虚了大半。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他躬身行礼，掩饰眼中的慌乱，目光看也不看刘敬。
凌清宴掀了掀眼皮，索性单刀直入，“此人是你府上的，没错吧？”
董录这才瞟了刘敬一眼，摇摇头，“下官不认得此人。”
刘敬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好似真的不认识自己一般！
“我说什么？”凌清宴嗤了一声，朝刘敬勾唇，“他说不认得你。”
“首辅大人这话，下官怎么听不明白？”董录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强撑的硬气，“我确实不认得此人，难道还要装作认识吗？”
不等凌清宴开口，刘敬已经恨恨咬牙，“我五岁起便在府中为奴，这些年为大人办了多少脏事，眼下大人竟然一句‘不认识’便要将我打发了？！”
董录垂眸，知道他多半已经招供了，此时自己再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他在宣城后山的火药库鬼祟徘徊，被我当场拿住，之后指认是你董录指使，口供已经画押，明日我便会押送他回京复命，你认与不认都没有关系。”
凌清宴轻抿了口茶，“关于处置你的诏命，应该不日就将到临州，咱们应该还要再见面。”
董录瞬间万念俱灰，也懒得再辩解一句。
这种结局他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不过一个知府，扛得住这桩案子吗？”凌清宴欠身，玩味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替人顶罪？”
董录仍是闭目不言，凌清宴也不着急。
来此之前他与宁悠然便讨论过此人，毕竟是官场多年的老手，他绝不可能像刘敬等人这么容易攻克。
“刘松鹤已经向朝廷递了辞呈，你应该知道吧？”凌清宴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