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宴顿住,眼底有些迟疑,似乎已经猜到些许。
“父皇身上的毒症虽然已经祛除的差不多了,但身子还是未能完全恢复,眼下马提督被迫卸权,必然与马贵妃密谋新的计划,所以——”
谢容与谨慎抬眸,带着些踌躇试探询问,“能不能让悠然再留后宫一段时日,等父皇身子大好,我再送她出宫?”
果然不出所料。
凌清宴面色虽然如常,心中却是一沉。
皇帝并非年富力强,若想完全康复谈何容易,那么宁悠然要在后宫留到几时才能回家?
可他也深知,眼下正是非常时期,若是皇帝在后宫出什么差错,前朝也必然跟着掀起风浪。
片刻,凌清宴幽深开口,“她在宫中,没惹什么事吧?”
“怎么会惹事?”谢容与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许,“你这位贤妻,就是放在朝堂百官中也毫不逊色,嫁与你为妻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凌清宴弯弯唇角,眼底也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放心吧,父皇如今已经苏醒,马贵妃不敢妄动,我一定会护她周全。”谢容与再次保证。
话说到这份上,凌清宴也不便推辞,朝他拱了拱手,径自出宫去了。
是夜。
宁悠然独自在房中看书。
如今皇帝的身子已经逐渐复原,并不需要太多治疗,宁悠然大多时间都可以在偏殿的房中休息。
上次太医院那个药师前来讨教,偶然跟她提起,太医院后面的医书阁里有一些典藏古籍,宁悠然便请他帮忙陆续借出来,想看看其中是否有关于寒毒的记载。
偏殿僻静,正好能让她潜心研习,虽然没有找到关于寒毒相关的内容,却也让她打开了一些新的思路。
昨夜她在其中一本古籍中看到偏方,用曼陀罗浸泡伽蓝汁,辅以适量蚕沙蒸浴,可以缓解寒症。
她忽然想到,这偏方是不是也可以用来缓解寒毒?
今日宁悠然便让药师寻了原料送来,制成药丸,准备等回了南苑,给凌清宴试试。
夜色渐深,宁悠然有些困乏。
忽然,案前烛台上烛光一闪,身后好似一阵微风拂过。
宁悠然慵懒回头,一个黑影已经袭到跟前!
“啊!”
她吓得惊呼一声,将手中医书朝那人用力掷去,却不想那人长臂一舒,已经将她死死揽到怀中!
“是我。”
那声音是她熟悉的低沉醇厚,宁悠然压抑着狂乱的心跳,惊喜抬眸——
凌清宴眉目如刻的俊脸,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宁悠然惊魂甫定,一拳捶在那南墙般厚实的胸膛上,低声娇叱一句,“你是鬼吗,吓人很好玩吗?!”
可凌清宴浑不介意,眸中甚至带着些得逞的自得,“怎么,你不是胆大得很?连砍头也不怕,怎么会怕鬼?”
宁悠然翻个白眼,从他的臂膀中挣脱出来,正要再斗嘴,忽然听见敲门声。
“清和姑娘,你怎么了?”
宁悠然一惊,惭愧想起,方才自己的惊呼声好像是太大了点……
正要帮凌清宴找地方隐藏,她忽然发现身后已经空无一人,而一旁的帷帐似乎被风轻轻吹得动了动。
宁悠然放心上前开门,声色平淡,“没什么,房中忽然钻进来一只老鼠,现在已经被我赶走啦!”
宫人朝房中张望一眼,并为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笑了笑,“好吧,姑娘若是有事,只管喊我们便是。”
将宫人送走,宁悠然关好房门,转身间忽然撞上一堵厚实胸膛。
“你说谁是老鼠?”凌清宴的脸色锅底一般黢黑,两记眼刀毫不留情刺了过去。
宁悠然明眸微转,勾了勾唇角,“那不然呢,跟他们说是首辅大人来了?”
凌清宴凌厉眯眸,指节分明的手已经缓缓抬起,宁悠然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赶忙岔开话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这话让凌清宴手上一滞,眸底一抹闪躲转瞬即逝。
“我正好在宫中办些事情,顺道来看看你有没有闯祸。”
“办事?”宁悠然狐疑看了看他身上利落的劲装,忽而黠然笑了起来,“穿着劲装来宫中做贼吗?还是说,大人放心不下我,所以偷偷来瞧瞧?”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想听他如何辩解。
谁知凌清宴眸光一沉,转过身没有理她。
这反倒让宁悠然有些怔懵。
难道,他真的是来看自己的?
“既然无事,我便回去了。”凌清宴依然没有转身,看样子准备从窗子离开。
“等等——”
宁悠然忽然沉声叫住他。
凌清宴侧过身,怀中被她塞进一个纸包。
“这是我新配的解药,应该能助你缓解毒症。”
宁悠然耐心解释起蒸浴的方法,却没发现凌清宴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等她说完,凌清宴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医书上,看似不经意开口,“你在宫中,还有时间研究寒毒?”
宁悠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能怎么办,若是医不好你,又要被家暴……”
凌清宴忍不住勾了勾唇,算这女人识相。
“千万记得——不、许、喝、酒!”宁悠然一字一顿嘱咐着,那神色口气,宛如一个叮嘱丈夫的小媳妇。
这一次,凌清宴没有敷衍,轻声“嗯”了一句。
待他飞身出屋,宁悠然在窗前又伫立片刻,夜风习习入内,将帷帐轻轻吹动,似乎也吹进了她心里。
翌日一早。
宁悠然照例往寝殿诊脉,刚走过回廊,便见殿前人来人往,宫人们手中拿着黄符彩幡,似乎在忙着准备什么盛典。
她略一皱眉,昨日并不曾听说宫中有什么活动。
那这些人聚集在皇帝的寝宫前,究竟要做什么?
恰逢一个在寝殿伺候的宫女路过,宁悠然一把拉住她,指着石阶下的人好奇询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今日一早,贵妃娘娘差人来报,说是请了归墟道长来给圣上祈福,一会儿就要过来了,咱们正在为祈福做准备呢!”
祈福?
宁悠然眼底一抹寒凉戒备。
她才不信什么祈福之说,谁知道马贵妃又想起什么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