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声敲过亥时，宁偶然已经换好了夜行衣，将小小药箱绑在腰间，悄悄推门向外。
冬夜凛寒，一出门她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一面四顾，一面快步往角门走去，浑然没有发觉，房顶的暗角里坐着一个孤寂身影。
凌清宴今夜异常烦闷，独自坐在房顶，身边已经放着几个滚倒的小坛子。
眼见她谨慎出门，他心头登时升起一团迷雾。
这么晚了，她还要去哪里赴约？
想到之前她与程留的亲密，凌清宴眼中陡然冷沉。
从江南回京一日不到，这就耐不住相思，要去见一见他？
难怪今日她对自己这番态度，枉他还以为是自己脸色不好惹她不悦！
此事若放在从前，他不过冷笑一声罢了，可今夜偏偏就不想放她出门！
还没等宁悠然闪出角门，一个身影已经矫捷落在身旁，一把攥住了那只想要推门的手腕。
“这么晚，要去哪儿？”
宁悠然惊得一跳，死死闭着嘴才没有叫出声来，听出暗中的声音，抬眸愤然看了凌清宴一眼，“放开！”
“不放。”
凌清宴的死死攥着，力道甚大，令宁悠然不适地挣扎，“你发什么疯，我没空与你在此耽搁。”
她并未解释要去何处，凌清宴心中更觉得心寒，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回京一日不到，这就迫不及待要出去见情郎了？”
宁悠然手上一顿，怔了怔，他怎会这么幼稚？
自己就算要去与人私会，又何必选在这又冷又黑的深夜？
可既然他要冤枉自己，宁悠然索性顺着这话怼回去，“我去见谁与你有什么干系，当初大人深夜赴约，我又何曾说过半句？”
见她翻起旧账，凌清宴心头更加不悦，“你只说你要去见谁，扯从前的事做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要见谁与你无关！”宁悠然用力甩脱他的手，径自推门想要出去。
凌清宴一手将门按回去，向她逼近一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口气急促幽怨，似乎不像他以往的性子，宁悠然也听出了些许不同，却不愿深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自己呢，就会好好说话吗？”
宁悠然想到今日他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恶人先告状的，你——”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被拉进一团温热中，两片凉唇已经令她不能开声！
这狗男人又占自己便宜！
偏偏他身形高大，将宁悠然堵在门边，丝毫动弹不得。
冷沉地冬夜里，宁悠然渐渐觉得周身热气游走，一股燥热直冲脑门！
这吻既深且长，好似无边的烈火将她吞噬，既无法挣脱，又不愿苏醒。
良久，暴风骤雨过去，凌清宴轻叹一声，“你何必一直像个刺猬。”
宁悠然的脸上已经绯红不已，这话好似缥缈之音在耳边回荡。
她骤地回过神，恶狠狠地瞪着凌清宴，“谁让你喝酒的！”
凌清宴心虚一瞬，忽然又想起什么，“你别管这个，说，你到底要去哪儿！”
宁悠然咬唇转过头，低声一句，“都说了与你无关。”
她实在不愿说出进宫一事，上回闹成那个样子，凌清宴已经说过不会放她再进宫，眼下他若知道了，必然不会让自己出门。
况且，他若知道谢容与求自己入宫看诊，心中对他必然生出些许不悦。
凌清宴没想到她竟然还不肯说，伸手轻轻捏过她下巴，低头眯眸威逼，“你到底说不说？”
二人靠得极近，眼见那片湿凉又要贴近，“你若不说，就别想出去。”
宁悠然心头一阵乱跳，在那湿凉上咬了一口！
凌清宴吃痛，忽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索性任她一直咬着自己。
宁悠然脑中一片混沌，既抗拒又不舍。
但想到宫中还有人等着看诊，她只得无奈松了口，将凌清宴推开。
“我要入宫给圣上看诊。”
果不其然，凌清宴瞬时变了脸色，眸中尽是不悦和沉肃，“谁让你进宫的！上回吃的亏还不够吗，这回还不长记性！”
宁悠然无奈朝他翻了个白眼，“可宫中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太医们怎么顶用，难道让圣上一直这样昏迷不醒吗？我怀疑圣上昏迷另有缘由，今夜一定要进宫看个明白！”
凌清宴不语，此事他也思忖良久。
自从上次宁悠然给他调理之后，他身子一直没有大碍。若真的只是气急攻心，太医们怎么可能束手无策？
可是那日马贵妃走后，自己也曾问过医正，医正一再保证没有看到任何异常，这又该如何解释？
“你要进宫，不会与我说吗？”凌清宴神色稍稍和缓，“为何要偷偷与太子商议，若真出了什么事，你指望谁救你？”
宁悠然咬唇低着头，“那我与你说了，你就会答应吗？”
凌清宴见她这般小女儿之态，心头顿时软了软，却故意板着脸，“那倒也不一定，求人可不是你这种态度。”
宁悠然诧异抬起头，“求人？我要求谁？你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不等她说完，凌清宴已经拉着她的手，飞快往后院马厩走去。
夜色中，他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等了宫中的事再回来与她斗嘴不迟。
凌清宴骑马带她到宫门时，刚好是子时光景。
宁悠然找到谢容与叮嘱她的那个隐僻之处，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小洞。
那洞只有狗洞大小，就算是宁悠然这样纤瘦的身形想要钻过去，只怕都有些费劲，更别说凌清宴这种高大身形。
“他让你从这里进宫？”凌清宴的脸色比夜色还黑，眼中冷光好似利刃一般。
这样的地方，真亏谢容与能想得出来！
“不然怎么办，”宁悠然无奈地看着狗洞，“如今马贵妃在宫中防范甚严，咱们难道大剌剌从正门进宫？”
时辰已经不早，宁悠然不愿多说，弯下腰就要从洞里钻过去，谁知身后的凌清宴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不许从这里钻过去！”
凌清宴在暗中低沉呵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