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宴有些醉眼迷朦,似乎没有分清她眼中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只觉得她这诚惶诚恐的惊怯,犹如白兔一般惹人怜爱。
想到自己白天没有制止宁悠然的戏码,他心中既愧疚又失落。
“今日宴席上,你受委屈了。”
这话若放在昨日,宁萱萱可能立马心花怒放!
凌清宴连日的疏离令她担心,若是早知他心中还有自己,她何必纠结郁闷那么久?
可今夜她心中只有谢疏言的密约,对他这番安慰根本没有半分波澜。
但凌清宴终究是不能轻易放手的猎物,她还是装出一番苦涩的大度。
“我没什么的,”宁萱萱脸色黯淡凄苦,眼中似乎还泛着些晶莹,“你我终究有缘无分,现在你身边已经有姐姐相伴,我以后懂得该如何收敛。”
眼下谢疏言才是重点,凌清宴今夜突访已经令她觉得不妥,于是干脆顺水推舟与他疏离些为好。
可她这楚楚可怜的姿态,反倒让凌清宴更加内疚,他上前一步急切开口,“我与她根本没有情分,不过阴差阳错铸成姻缘,只要你愿意,我——”
宁萱萱心头一惊,连忙退后一步。
他想怎样?心里还想着要娶自己不成?!那怎么行!
“清宴,我不许你伤害姐姐!”宁萱萱神色越发痛苦,好似在隐忍纠结一般,“你我已经是这样的结局,不应该再让姐姐为我二人痛苦!”
说罢,她缓缓上前,带着“万般不舍”抱了抱凌清宴。
“你回家去吧,别让姐姐久等,我坐一会儿便好了,明日一早便忘了这事。”
看着她苦涩的微笑,凌清宴简直心如刀割!
他怎能不心疼这个懂事的姑娘?自己与宁悠然错婚,对她来说本就是莫大的伤害。
前些日子她或许闹得有些过火,可她失去了姻缘,伤心怨恨又有什么错?
宁悠然怎么还能处处针对她!
“放心,我决不许你再受半分委屈!”凌清宴断声向她保证。
宁萱萱眼中闪过一丝明光,心中暗喜不已。
有着这番保证,她就不信宁悠然还能在自己面前放肆!
凌清宴纵身出了窗子,又风一般消失在墙头。
院子一角,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来,朝宁萱萱房中看了一眼,又匆匆转身消失在暗处。
……
翌日。
南苑西院。
宁悠然坐在镜前,冷笑将手中字条扔在妆案上。
“夫人,嫣儿又有什么发现?”
云儿有些紧张,每次嫣儿传消息过来,必然是相府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可昨日夫人才从鸿门宴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又起了风波?
宁悠然并不避讳,朝字条努了努嘴,“你自己看吧。”
云儿狐疑展开字条,看着看着脸色便怨愤起来,“大人怎么能——”
字条上提及凌清宴昨夜夜探闺房,更说到他与宁萱萱的亲密和承诺。
云儿几乎不敢相信,短短一两日,自家大人怎么就对宁萱萱转变了态度!
“男人么,不就是这样?”
宁悠然脸色似乎没有什么波澜,这让云儿不由更加纳闷,夫人怎么一点都不气?
“夫人怎么还能这般淡然?不过,那宁萱萱也真有些本事,咱们大人何等机敏冷淡的一个人,竟然被她红的团团转!”云儿叹息一声。
宁悠然淡笑抬头,“你看,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有些人却偏偏执迷不悟,对于这种人我又有什么可气的?”
她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脸上,缓缓抬手轻抚那道胎记。
她哪有时间在意凌清宴的态度?
昨夜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在想如何祛除脸上的胎记。
这段姻缘不会长久,将来自己恢复了自由身,难道还要顶着这胎记出门找乐子么?
前几日在宫中,她虽然没有看到关于寒毒的解法,却意外收获了一个去除疤痕的古方。
回来之后她还一直没空理会,现在正好得空可以研究。
宁悠然利落拿出自己誊抄的笔记,细细看了起来。
那古方甚是麻烦,光是药材便要准备数十种,其中还不乏名贵药材。
她粗略算了算,光是买一次药便需要二百来两银子。
若是中间调试几次配方,只怕还要重新买药,来来回回可能要上千两的花费!
而她手上的嫁妆,撑死不过值个五六百两,剩下一半银子要去哪儿凑?
“云儿,”宁悠然喟叹一声,“没银子真苦啊!”
云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夫人贵为命妇,这话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不得吓一跳?”
宁悠然冷冷一笑。谁说不是呢?
自己堂堂首辅夫人,每个月就拿着几十两的月银,想买什么还要看凌清宴的脸色,说出去也不知是打谁的脸!
他有空偷出去体恤宁萱萱,却从没想过自己过得什么日子,思及此处宁悠然心中渐冷。
日后谁再心疼他,谁就是猪!
忽然,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桌上。
“小姐,老奴还有些积蓄。”
宁悠然猛地抬头,只见黄嬷嬷正慈爱看着自己。
这些日子她忙着宫中的事情,几乎都忽略了黄嬷嬷,见她鬓边似乎更见苍老,心中不由一涩。
想来方才她听见自己缺银子,才悄悄写了字条,她甚至都没有问自己要银子做什么,就义无反顾的要帮自己。
可宁悠然怎么忍心要她的银子?那可能是黄嬷嬷的……棺材本啊!
“嬷嬷的好意我心领了,”宁悠然伸手握住那满是皱纹的手,温笑抬头,“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嬷嬷不必担心。”
黄嬷嬷急忙摆摆手,在纸上又写下——
“小姐与我客气什么,老奴活着的意义便是帮助小姐,若有急用拿去就是,日后还怕不能翻身么?”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塞到宁悠然手中。
宁悠然心中一蹬!那些银票合起来至少有二百两之多,足够给自己应急!
黄嬷嬷虽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却也看出了自己眼下处境艰难,还替她想的那般长远,这份心意着实令宁悠然感动。
诚然,她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受制于凌清宴?
终有一天,她要飞出这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