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道他们的身份，朝廷那边赈灾的公文应送下来了。
“首辅大人先别急，喝茶，咱们慢慢商议。”陈县令笑得谄媚。
宁悠然心中感叹，若不是有凌清宴“首辅”这重身份压着，能不能进县衙的门都不一定。
“不了，陈县令还是先和我们说说宣城的情况吧，朝廷只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处理此案。”凌清宴总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威胁压迫人的话。
陈县令脸上的笑挂不住，嘴角抽搐几下扮起伤心状，“你们有所不知，宣城一带是江南灾祸频发之地，近几年死的人不少，我们啊也都习惯了，只不过这次的泥石流太过突然，我们都没防范，所以才…”
宁悠然对陈县令这番话十分不满，什么叫“死的人不少，都习惯了”？
“以往的泥石流也有过淹城的事件吗？”她语气不大好。
陈县令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小司正，怎么敢越过首辅发话的。
“这位就是宁司正吧？”陈县令端起架子，用一种睥睨的目光盯着宁悠然，“宁司正来赈灾前都不了解一下江南的情况吗，宣城虽泥石流频发，却从未有过淹城事件！”
这个回答正中下怀。
宁悠然脸上寒光乍现，“正如陈县令所说，江南多丘陵，泥石流是常有的，那为何这次都过去半月之久，宣城的状况依旧严峻。陈县令，您手底下的人都不做事的吗？”
陈县令喉咙一哽，“凌首辅，虽说损失惨重，但天灾无情，我们当父母官也很痛心啊。这半个月，我们的人是四处奔波，尽心尽力，但于事无补啊！”
宁悠然恨得牙痒痒，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来的，街上一个衙差都没有，县衙后院倒是隐隐传来欢声笑语。
但她没拆穿，继续看陈县令在这里表演。
擦了擦眼角，陈县令深深叹了口气，“外面什么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重建宣城不是易事，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都用在何处了？”凌清宴关心的是这个。
陈县令招招手，下属拿上来一个账本递给凌清宴。
“这账本上记录的就是那几十万银子的去处，请凌首辅过目。”
账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宁悠然将脑袋凑了过去。
确实写得很详细，详细到让人怀疑是不是照着规格拟的。
凌清宴只粗略翻了几页，既是准备好给他们看的，肯定精心检查过让人挑不出错处的。
陈县令胸有成竹，“凌首辅，账本没问题吧？我们的银子可都实打实地花到了百姓身上的。”
“嗯。”凌清宴点头。
对于这个结果，他们不意外，谈话只进行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次只是来跟陈县令打个招呼，具体计划还未确定。
两人出了县衙，街上行人多出不少。
西城遭殃，但东城情况还算不错，他们寻了一家客栈落脚。
“凌清宴，你相信陈县令的话吗？”
宁悠然和凌清宴在厢房里相对而坐，打算先梳理清楚当下的情况再商议下一步怎么走。
凌清宴倒了茶，“不信。”
英雄所见略同。
“那几万银子估计都进他钱袋子里了，就是可怜了宣城的百姓…”宁悠然黯然神伤。
但转念一想，他区区一个县令，怎么敢独吞几万赈灾款，且不说被发现了是死罪，就是宣城的百姓和其他官员也不能容忍他这么干啊。
在陈县令背后，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
凌清宴指尖敲着桌子，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说，会不会这一带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圈？”宁悠然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所谓闭环圈，就是上下级官员间相互包庇勾结，一层护着一层形成一个闭环。
宣城就如同烂了的苹果，外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实质心已经黑了。
“很有可能是这样。”凌清宴给予了肯定。
两人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那更难办。
处理一个陈县令，就相当于要将宣城的整个根翻过来。
“你去查银子的去处，我去走访调查民情。总之，陈县令那儿我们指望不上了。”宁悠然敲定主意。
凌清宴自然是没意见的，当下除了收集信息，什么都干不了。
心中有了目标，宁悠然也踏实不少。
县衙门口。
一个娇小的身影左右张望，确保四下无人才上前敲门。
连敲了好几下都没人来开门，她又加大了力度。
周围静悄悄的，“叩叩叩”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孤单。
“谁啊！大晚上，当差的也要休息啊！”守夜的衙差不情不愿地将门开出一条缝。
见到是位女子，态度更加不好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吗，赶着去投胎啊！”
“我要见陈县令，凌首辅让我带话过来。”
衙差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好像还真是白天跟着那位凌首辅来的丫鬟。
几番犹豫，衙差没好气地丢下一句“等着”，就关门禀报去了。
不多时，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进了衙内。
陈县令披着外衣，大概是已经睡下又被喊起来的。
“你…是今日跟在宁司正身后的丫鬟吧？”
“是。”灵仙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好似寒冰。
陈县令很是不满一个丫鬟拿这种态度对他，便也没什么好脸色，“首辅大人半夜差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拢了拢外衣，二郎腿一跷，悠闲地喝起茶来。
灵仙拿出几张银票放到桌子上，“我要你为我做事。”
陈县令手中的茶杯一顿，从嘴边移开了。
他拿起银票细看，是从京城的银庄开出来的，便知这丫鬟不简单。
“你不是凌首辅的人。”他很肯定。
灵仙并不避讳，大方承认了，“我是谁的人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按我说的做，我的主子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明晃晃的几张银票确实很诱人，陈县令摸着下巴笑得奸猾，“要我帮忙也行，但价格可不便宜。”
“事儿办好了，定少不了你的。”灵仙嫌恶地扫一眼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