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今日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宁悠然在宫中遇着什么磕绊，现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疲惫，不免担心起来，“夫人，生辰宴上不大顺利么？”
宁悠然此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朝她摆了摆手，“我歇一会儿便好，你们不必在前伺候，下去吧。”
云儿与小樱本要替她更衣梳洗，闻言，惴惴不安地对视一眼，只得端着温水福身出屋。
傍晚时分，凌清宴才回府来。
刚要回书房，他忽然想起什么，朝宁悠然的院子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应该回来了吧？
一整日他都在替谢容与所托之事奔走，根本无暇顾及宫宴，但宫中并未传出什么消息，想必整日应该太平才是。
可眼下正是晚饭的时辰，怎么不见宁悠然在厅上用饭？
转眸一瞬，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朝管家询问，“怎的不见夫人？”
“大人，夫人从宫中回来便将一直待在房中，下午我去送燕窝也不让进，听云儿说，夫人不让人去打扰。”
不让人打扰？凌清宴微微眯眸，这女人又搞什么名堂？
正蹊跷间，程木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声两句，凌清宴一双深眸骤然弥漫一层冷厉。
他还道今日生辰宴怎会这般太平，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大戏！
“马家那个嫡女，真是死性不改啊。”凌清宴唇角微弯，口气中透着刺骨的寒凉。
沉吟片刻，他阔步朝宁悠然院中而去，走近刚要推门，却发现院门栓地十分结实。
凌清宴蹙眉，这是连自己也不准备放进去？
程木不忍见他尴尬，立刻上前叫门，“快开门，大人来了！”
谁知里头云儿畏畏缩缩出声，“大人请回吧，夫人不适，想独自休息……”
凌清宴脸色陡沉！是自己太宽容？竟然纵地宁悠然连门都不让自己进了！
“去开门。”
他冷沉吩咐，程木立刻飞身进了院中，从院里把门打开，惊得云儿与小樱怔忪呆立在院中。
“大、大人……夫人她不让……”
凌清宴充耳不闻，大步走到房门边，一掌拍在门上。
“开门。”他声色幽寒威压，不容抗拒。
屋内没有回应。
凌清宴的脸色越发黑了下来，生辰宴如何难以应付，他就算不在当场也能够想象。
今日宁悠然是受了委屈不假，可为何不问缘由迁怒自己头上？
“你这是发什么疯！”他沉喝一声，压抑着眼底的怒意。
屋内仍是一片死寂。
凌清宴冷厉抬眸，正要抬脚破门，门忽而开了。
房中黯淡摇曳的烛火，映着宁悠然那张削瘦苍白的脸，眼中是凌清宴从未见过的透顶失望。
他心头突了突，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无法直视那失望。
“为何要让我去送血玉？”
宁悠然幽冷开口，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若想我死，一剑便好，何必费这周折？”
凌清宴蹙眉，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今日之事与血玉有什么关系？
方才程木不是说刘婕妤等人刁难她，命她七步成诗吗，怎么又扯到了血玉？
凌清宴满腹狐疑，正要问个明白，宁悠然却已经冷冷关上了门。
清冷月色下，凌清宴站在门前没动，此时他虽然火气上涌，却觉得程木的消息或许有什么遗漏。
生辰宴上说不定还有别的风波，不然宁悠然不会胡闹至此，更不会莫名其妙提及血玉。
凌清宴踱下石阶，竟然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朝程木冷声吩咐，“查清楚，今日生辰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是！”
程木立刻应声退下，凌清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今日他为手上的事忙碌良久，本来只想回房好好歇息，可眼下出了这段波折，反倒令他困意全消。
他只想知道，宁悠然为什么要迁怒自己。
坐了片刻，他忽然又有些心惊！
自己为什么要在意那个女人的态度？
她冤枉自己又怎样，若不顺心，随时可以了结了她，何必费这个心思！
凌清宴看上去烦不胜烦，令云儿和小樱忍不住躲在角落惊异不已，她们何时见过首辅大人这般烦闷！
“拿酒菜来！”凌清宴冷沉吩咐。
二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还不打算走吗，竟然要在院中吃喝？！
云儿不安地望了一眼昏暗的屋内，只得硬着头皮去给凌清宴准备酒菜。
等酒菜端上来，凌清宴便自顾自饮了起来。
云儿和小樱都十分担忧，不知一内一外的二人究竟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约莫小半个时辰，程木飞快入院，将探知的一切禀告凌清宴。
凌清宴听罢，眼底杀意更甚。
原来马贵妃禁止宫人将血玉不祥一事外传，难怪程木早些时候根本不知道此事。
他眸光晦暗看向屋内，这个蠢女人，竟然觉得自己会拿此事陷害她？
自己在她心中就是这般卑鄙不堪的一个人？
“下去吧。”凌清宴嗓音稍有沙哑，听着有些疲惫。
程木只得去院外守候。
房中，宁悠然早已将院外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甚是纠结郁闷。
今夜他硬闯进院时，她心中也曾对自己的怨恨有一丝动摇，若他真的存心让自己犯险，又何必再来自己院中质问？
凭他的性子，纵使真的做了局，又怎屑于向自己掩饰什么？
但今日马贵妃的侍女分明就说那血玉不祥，她们总不至于弄不清状况便要陷害自己吧？
月光之下，凌清宴的烦闷不似伪装，宁悠然一时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怀疑到底是对是错。
宁悠然皱眉掩上窗棂，转身伏在书案上，目光落在前几日寻的几本古医术上。
这是她去挑选生辰宴贺礼那日，偶然在书铺淘到的，里头记载了些她也没有见过的稀奇医术，她当时便想其中会不会有关于寒毒的解法。
反正今夜注定无眠，宁悠然索性拨亮油灯，翻阅起医书来。
一直看到子时更声响过，她也没有看到期待的内容，可眼睛却忍不住酸涩起来。
宁悠然揉了揉眼，又起身转了转酸胀的肩周。
忽然心下一动，迟疑着开了一丁点儿窗。
月色下，凌清宴不知何时已经伏在石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