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李府，廊下铜铃叮咚作响，碎金般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筛出斑驳光影，李清如斜倚在美人靠上，看檐角流云缓缓游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缠枝莲纹的帕子。身旁初兰正专注地煮茶，鎏金茶碾碾过龙凤团茶，细雪般的茶末簌簌落入青瓷茶碾，那繁琐的工序看得她直犯困 ，古人喝个茶，竟比绣幅双面绣还费神。
“初兰，刚三姑娘这般雀跃，可是往何处去了？” 李清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鬓边的玉簪花。
初兰执银匙搅动茶汤，唇角噙着笑：“大公子邀了国学馆的学子来府中雅集，这会儿怕是在西花园投壶呢。对了姑娘，郑叶初郑公子也来了。”
茶烟袅袅间，“郑叶初” 三字惊得李清漪坐直身子。那是南国最负盛名的才子，传闻他笔下锦绣文章能令考官击节，骑射之术又冠绝同辈。李清漪指尖微微发颤，却故意挑眉：“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去瞧瞧罢。”
初兰抿嘴偷笑：“姑娘往日最厌投壶，怎的转了性子？”
“人心如流萤，哪有定数？” 李清漪起身时，广袖扫落案上团扇，弯腰拾起的刹那，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李清漪并不是因为喜欢郑叶初，而是这郑叶初与原来的李清漪有着师兄妹暧昧情愫。
西花园里，玉簪花暗香浮动。十数位公子少年围坐亭中，象牙投壶立在青石案前，彩箭破空之声与笑闹声交织。为首的郑叶初着一袭月白锦袍，眉眼间疏朗如松，正与李清泉对弈。
李清漪敛起裙裾颔首，余光却瞥见郑叶初灼灼的目光。他突然端起酒盏，朗声道：“时光清浅，灿阳落眉间。少女回头，如初见！”这话分明是说与李琴漪听的。她双颊发烫，慌忙转身，却撞上清如含笑的眼，李清如执起彩箭，盈盈行礼：“二姐可愿与清如一较高下？”
初兰在李清漪耳畔低语：“三姑娘投壶向来厉害，今儿人多眼杂……”
“不过是消遣罢了。” 李清漪接过箭支，触到冰凉的竹节。
李清如的箭十支八中，李清漪则把箭折成两端，用剩下的一段投壶，却歪打正着，支支命中，围观者爆发出喝彩，少年公子都在夸赞南南第一才女李清漪名不虚传。
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竹叶沙沙作响。叶研秋的院子里，素心兰开得正好，香炉中沉香袅袅。她捧出精致的点心匣子，芙蓉糕上缀着新鲜的糖桂花，海棠酥雕成并蒂莲的模样。
“尝尝新做的点心。” 她温婉的笑意如同春日的风，叶研秋是李清泉的妻子，李清漪伸手去拿桂花糕，叶研秋道：“清漪从前最喜海棠酥……”
李清漪道：“只要是大嫂的手艺，我都喜欢！”，叶研秋已柔声道：“桂花是今早庄子上新采的，海棠酥倒费了些功夫。”
午后小憩时，叶研秋派人送来新制的点心匣子，是今天的桂花糕，李清漪摩挲着缠枝莲纹的食盒，忽觉这深宅大院里，倒也藏着几分难得的暖意，叶研秋真是个体贴之人。
窗外竹林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听见初兰的声音，传言说李清漪落水后失了心智，郑京华一直觉的是李清如所为，经常为难他她，暮色渐浓时，我望着铜镜中陌生又熟悉的容颜，忽然轻笑出声，这一场大梦，不知何时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