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馆出来，月亮已经升起，在城市灯光的映衬下，三五颗星星镶嵌在寂寥的天空中。夜幕下的城市人来人往，街道边早已被小贩占据，各类摊位依次排开，五彩的霓虹灯点亮了整条街道。人们熙熙攘攘、嘈嘈杂杂，叫卖声、讨价声、吆喝声、吵嚷声混杂在一起，与缥缈的烟火一起升腾。
付潇上了车，关上车门，把城市的喧嚣关在了门外。司机发动汽车，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驶去。
“你还欠我多少钱？”付潇问。
司机愣了，接着笑着说：“付老板，还欠你五万元……”
“这么说，你已经在我这里工作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还能做我司机一年……”
付潇闭着眼睛，她想起司机前来应聘时的情形。
三年前，付潇从母亲的手中接管了工厂。也许是母亲疾病的缘故，工厂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工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付潇想改变，可是无从入手。她走马灯似的发布了一系列的告示，招聘了不少新面孔。
像往常那样，付潇又一次来到母亲曾经的办公室，参加一场例行的招聘会。前来应聘的人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一楼走廊一直排到了三楼的办公室门前。
“怎么这么多人？”付潇问。
“付老板，现在经济不好，大家都没什么门路。我们工厂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县城中也是一个龙头企业，待遇还不错，所以来了不少人。”新来的付经理回答。
付潇来到主席台坐下，在她的两侧，几位负责竞聘的人员依次落座。
有几名工作人员帮着维持秩序，片刻功夫，队伍安静下来。
“老板，可以开始了吗？”有人问付潇。
付潇点点头。
伴随着竞聘的开始，队伍整齐有序地移动，工作人员把合适的简历收下，招呼应聘者从另外一个门出去。
突然，争吵声打断了队伍的平静。
付潇抬起头，只见整齐的队伍变得曲折，一位健硕的中年人走出队伍，与其他人争执起来。
“你为什么插队？”前面一位年轻人忿忿地说。
“我有急事？不好意思——”中年人说。
“这里谁没有事情，谁不是在那里排队，你怎么能特殊？”年轻人说。
中年人没有理睬他，他从队伍中走出，径直奔向队伍的最前方。
“哎——你怎么回事——”有人在那里呼喊。
他仿佛没有听到大家的话语，迎面向付潇走来。
身边的人看到这种情形，有人试图去阻拦，却被他用手轻轻一拨，阻拦者几个趔趄退到中年人身后。
正在大家迟疑时，中年人几步走到付潇面前，说：“老板，请给我一分钟时间，如果不同意，我这就离开，不耽搁大家时间。”
付潇皱皱眉：“我想听听你有什么要求？”
“我看到外面的招聘启事，招聘司机三人，每年五万元。我有十年驾龄，常年在外跑大车，现在因为家庭缘故，我才来这里应聘。我有一个附加条件，需要先预支我四年工资，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如果你们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没有排队的价值，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中年人语速飞快，容不得别人插话。
“可是——哪有先给工资的道理？”付潇等中年人说完，才有机会提问。
“我——”中年人欲言又止，“我——我急需用钱，所以想预支工资——若不行，我就去下一家看看。”
中年人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你既然来了，就留个联系方式吧。”付潇说。
有人递给中年人一张纸，中年人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地址，然后离去。
直到中午，面试才结束，付潇伸了伸懒腰。
“老板，这是一上午收的简历，稍后我们人事部专门进行分析整理，最迟明天上午把分析结果汇报给您。”付经理说。
付潇打了个哈欠，缓缓地离开办公室。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她想出去转一转，这样想着，付潇走出了服装厂。
服装厂坐落在人民路的东头，这里已是郊外，稀稀落落地没有几家店铺。付潇沿着人民路往西走去，西面就是繁华的县城，她一边走，一边看：多年来，县城已经变了样子，与上学时的印记大不相同。周围的店铺渐渐增多，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在不经意间冒出。
猛然间，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地址——人民路222号。她疑惑地看了半天，才想起上午前来面试的中年人。
她从挎包中掏出地址，看了看，正是这里，她沿着门牌号不知不觉走了进去。
她敲了敲门，一个小女孩打开内门，透过防盗门，问：“阿姨，您找谁？”
“你的父母呢？”
“母亲带哥哥看病了。”
“哥哥得了什么病？就你一个人在家？”
“哥哥病了很长时间，需要不少钱。爸爸把房子卖了，租住在这里，给哥哥看病。”
“我能进去吗？”付潇问。
小女孩打开门，付潇走了进去，令付潇惊异的是家里的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破旧的沙发摆放在客厅，客厅正中是老式的电视机，在电视机的旁边，摆放着一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朵野花，花朵不大，红的、黄的、紫的……花儿上面还有晶莹的露珠，看来采摘时间并不太久。
“花儿——是谁采摘的？”付潇好奇地问。
“爸爸，今天一早，爸爸从外面采来的。”小女孩回答。
“你爸爸做什么工作？”
“他——他是一名司机，一直开大车，因为哥哥有病，爸爸把车卖了，现在送外卖。”
付潇在屋子里看了看，停顿了片刻，她说：“把你父亲的电话给我……”
付潇离开小女孩家，她继续往西走去，道路两边的店铺越来越多。付潇被各色的招牌所吸引，她的目光在五彩缤纷的招牌上游走。
这时，一个年轻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即将错过的一刹那，他一把抓住了付潇的挎包。他用力一扯，挎包脱离了付潇的身体，掉落在地面上，付潇的身体随之晃动，险些摔在地上。年轻人捡起在地上的挎包，飞快地往东跑去。
“抓小偷——”付潇本能地呼喊。
付潇的喊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人们三三两两地凑过来，跟随付潇往东追去。
小偷跑得飞快，付潇则气喘吁吁，渐渐拉远了距离。
突然，一辆摩托车急匆匆停到了付潇的面前。
“上车，我带你去追。”一位穿着夹克的青年急促地说。
付潇抹了把汗，感激地看着身边的青年。
“快来不及了——再远就看不到了——快上车——”青年人说。
“快上车吧——摩托车走得快——”人群中有人应合。
付潇眼看小偷越来越远，她没有再犹豫，跨上了车。青年加起油门，骑着摩托车往东追去。人们看到这里，也渐渐地停下了脚步。
摩托车走得并不快，在巷道里走走停停，跟随着小偷七弯八拐，钻进了了一个幽深的巷子里。
小偷在前面停住了，他回过头，手中拿着付潇的挎包。
“对，就是他——拦住他——”付潇说。
摩托车很快来到小偷的身边，小偷并没有移动脚步。
“下来吧——”青年说。
付潇从车上下来，走向小偷。
谁知小偷竟向自己走来，在路过付潇的一刹那，他跳上青年的摩托车。“再见——”小偷回头向付潇笑着说。
青年加大油门，摩托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二人飞奔而去。
付潇愣住了，她看看四周，才发现这是寂寥无人的空巷，再回头时，摩托车早已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她气得急跺脚，急匆匆往前追去。
前面是一阵吵嚷声，等到付潇走近，一辆电动车从拐角处来到了付潇面前。
“这应该是你的——我想拦住他们——可我是电动车，他是摩托车——我只有把包给你拽了下来——他们做贼心虚，直接跑了——”一个戴头盔的人说。
“没有车牌号？”
“这种摩托车还能有车牌号？”他边说边把头盔取下。
“你——你是应聘的司机？”付潇睁大了眼睛。
“对，是我，你是——付老板？”
两人笑了起来。
“上我家去坐坐？”
“我刚从你家出来。”
“你去我家了？”
“对，顺便走走，就走到了你家。谁知出来后包被抢了，又遇到了你，电动车怎么样了？”
“电动车坏了，看来得修一修了，可能得歇几天。”
“你送外卖？”
“没有好的活路，送外卖时间自由，还能照看孩子。”
“电动车也不用修了，你明天来我这里上班。”
“货车司机？”
“不，我们招聘两名货车司机，一名小车司机，你就跟着我当小车司机。”
中年人笑了笑，推着电动车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巷道……
“付老板，到家了。”司机的话语打断了付潇的思绪。
付潇回过神：“我们的合约一年后到期，到期后你还做我的司机吗？”
司机没有言语，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琢磨了，雇你这么一个人，既是司机又是保镖，物超所值啊。”付潇说。
三年来，司机帮着付潇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她把问题交给司机，也许几天，或者稍多一些时间，司机就会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