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莹用信用卡刷了两万元现金,又一次踏上了去往南方的旅途。
付莹与司机变得熟悉,两人无话不谈。
“和你交流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姓什么?”付莹问。
“我姓赵,人家都叫我小赵。看到了吗?现在的顾客数量就是这个样子。”司机叹气。
付莹回过头,看了看车厢,后面稀稀落落地坐了大概五六个人。
“去年的时候还强一些。从我们县城的西郊建成批发市场后,货物就多了起来,我看到了时机,买了车,跑这条线路。虽说是客车,可是很大程度上依靠货源,当年火热的时候,班班都是满员,很多人还需要预约下一趟的班次,谁知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司机说。
到了站,付莹叫了出租车,来到张老板的服装厂。她在张老板的陪同下,参观了工厂的车间。
“我们常年做外贸订单,只有一小部分销往内地。”张老板说。
“我想采购一部分服装,不知市场如何?”付莹问。
“如果是大一些的城市,还是有空间的。恐怕你们一个小县城,市场还得考虑考虑。”张老板说。
“这就很奇怪了,一般有了订单都是巴不得,你倒是不紧不慢的。”付莹问。
张老板笑了:“我是实话实说。我们虽说是厂家,可是,自己工厂的生产出来的物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有个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也得关注。我的手中有所有自己出货后店铺的联系方式,他们销量如何,客户什么反映,这些都是我们关注的,我们会根据对方的反馈进行调整。”
“你是不是觉得小县城卖这类服装有困难?”付莹问。
“是的。服装需要市场,要有大量的客户支撑起这个店铺。如果服装定位与百姓的需求差距过大,往往很难运转下去。”张老板说。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觉得,百姓有自己的需求,可是,我们也要起到一个推介的作用。不能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我们要做一个标杆,让人们跟我走,也许能够开拓出一片新天地。”付莹说。
张老板哈哈大笑,笑声在车间里回荡,他爽朗的笑声让付莹手足无措。
张老板带着付莹来到二楼,付莹下了订单,付了款。
“我想好了,你这两万元不能让你白花,得让你尽快见到效益。年前是一波红利期,我会让工人加班加点给你赶制出来。如果方便,我可以分批次发货,不耽误你的销售,你下车的车站,就是一个物流站,在那里发货很方便。第一批货,不超过七天,就能够发出。”张老板保证。
付莹告别张老板,来到车站。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客车,心里竟有一丝快意。
在返程的车上,付莹看了看车厢,依旧只有几名顾客。她说:“小赵,我在张老板处提了货,如果方便,你帮我捎带,我们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好啊,我们互相搀扶,就能度过这个寒冬。”司机乐呵呵地答应。
付莹的店铺生意渐渐变好,一切都在逐步走上正轨。伴随着生意好转,付莹渐渐忙了起来。
有一天,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付莹面前。“小赵?今天没有出车?”付莹问。
小赵笑了笑,手拿一摞传单:“付姐,在家里歇两天,后天出发,闲着无事,顺便发起传单。”
“我看看,什么传单?”付莹说。
小赵把一份传单递给付莹:“付姐,跑长途生意不好做,我就注册了一个小公司,专做广告。你看,我怀里这么一摞传单,都是我接的业务,什么开业庆典、失物招领、出租转让、征婚交友等等,只要能想得到的,我们都可以安排。我雇了两个人帮着打理,但是还不放心,有空的时候,我就亲自跑市场。别看公司不大,我们县城的大小事可全在上面,给你几张看看?”
“公司在哪里?”付莹问。
“建设路的中间,从这里往北走大概两个路口就到了,店铺名字叫‘小赵广告’。”小赵说。
“那挺好,有空我去看一看,最近我们县城有什么活动?”付莹问。
“再过一个星期,咱们县城有一次鉴宝会。这次鉴宝会的规模可不小,听说请了北京的文物专家,还请来了电视台,那天要搞直播呢。”
“是吗?”
“在我们这个县城,有这么大动静的事情可是头一次,家里有没有宝物,可以去看一看。”
“宝物,”付莹笑了,“哪有什么宝物?”
“现在你不知道这个,全民收藏,听说很多人发了大财,一夜暴富不是神话。”小赵从怀中抽出一份鉴宝会的单页,递给付莹后,他怀揣传单,急匆匆赶往下一家店铺。
付莹知道这几年古玩行业像是来到了风口上,各种交流会、鉴宝会遍地开花。
张林送过来的古玩堆满了一间空房,付莹以前从未关注过张林的生意,面对这么一屋子陌生的物品,付莹觉得有必要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
付莹回到了家,打开了储藏古玩的房间,对于丈夫东西,她确实一无所知。屋子里的瓶瓶罐罐、书画书籍……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坐在门前,会心地笑了,她知道,这就是张林多年来痴迷的东西,可笑的是,自己跟随张林这么多年,竟然对张林所关注的东西一无所知。
鉴宝会在人民公园举行,这也是这个小县城首次鉴宝活动。为了这次活动,主办方请来了秧歌队,在场地外面唱个不停,红色的横幅扯满了公园,前来鉴宝的人络绎不绝。
付莹精心挑选了两件瓷器,用盒子装好,带到了现场。工作人员为每个人发放了号牌,按照号牌的顺序依次鉴宝。付莹看了看自己的号牌——66号,一个挺吉利的数字。她站在队伍中,环视周围的人们,大家怀中抱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物品,这些都是付莹从来没有见过的。有的人鉴宝完毕后,欢天喜地地离开现场;有的人则垂头丧气;还有的人摇着头……
刚子也在队伍中,他拿着一件瓷器,排在付莹的身后。队伍缓慢地前行,鉴宝过程很慢,并不像排队购物那么顺畅。
太阳渐渐升高,整个广场变得明亮起来。等临到付莹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付莹小心翼翼地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瓷器打开,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在付莹对过,是一位专家,他头发花白,约莫七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
专家摘下眼镜,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托起瓷器,仔细查看。过了一会儿,他又戴上眼镜,问付莹:“你这个瓷瓶不开门,民国时期的仿品,价值不高。”
付莹惊讶:“这都是辛苦收来的商品,怎么说是仿品呢?”
“你再看看这个。”付莹拿出另一件藏品。专家同样地看了看,问:“你家中还有吗?
“有。”付莹回答。
专家注视着付莹:“你是做古玩生意的?”
付莹摇头。
“你是替别人来鉴宝?”
付莹依旧摇头。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付莹点点头。
“你家里还有类似的东西?等到活动结束,我抽空去你家看看。”专家说。
付莹犹豫,刚子在身后说:“弟妹,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了。”
傍晚时分,专家和刚子一起来到了付莹的住处。付莹打开了房门,专家小心地走进去,环视身边的藏品,不时地拿出一两件观看。
“这些都是你收藏的?”他问。
“这都是我丈夫留下的。”付莹回答。
“告诉你的丈夫,这些瓷器都是一批货色,都是现在新仿的。我在鉴宝会上说是民国仿品,那是顾虑人多。现在,来到了你的家里,我得给你说真话,劝你在古玩行业尽早收手,别越陷越深。”老人动情地说。
“真的没有任何价值?”付莹问。
“是的,找个机会,尽快把这些物品处理了,不计较价格,别在乎本钱。做点其它生意吧,赝品就是赝品,终究是没有市场的……”老人和颜悦色、气息平缓。
“什么是赝品?”付莹问。
“赝品就是假货。”刚子说,“前两年,我们县的一个古玩藏家,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他靠鸡生蛋,蛋生鸡,积攒了不少物品,成为本县的文博专家。谁知病来如山倒,在急需用钱时,他才发现满屋子的古玩竟无法变现。做生意有一句话,叫挣到手的才是钱。”
付莹没有吭声。
“古玩是什么?”专家说,“古玩就是一个爱好,如果太沉迷于其中,往往会得不偿失,啥事都要适可而止。”
“如今怎么办?”付莹问。
“最好抛出。”专家说。
“可是谁又能接手?”付莹问。
专家看了刚子一眼,刚子走向前来:“我可以帮你处理这批古玩。”
付莹扫了刚子一眼,她说:“你看这一屋子的东西,能值多少钱?”
刚子走进里面,打量了一番,过了半晌,他又缓缓走出,他伸出一个手指:“一万元。这是友情价,别人出不了这个价格。”
付莹摇摇头,刚子似乎有些着急,他说:“价格可以再商量,这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
“就因为是不值钱的东西,我才不打算出手。既然是赝品,我就不着急了,留给孩子,让他们来处置吧。”付莹说。
专家与刚子面面相觑,离开了付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