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生意冷冷清清,很多店主更是晚出早归。付莹坐在店铺前,望着曾经辉煌的街道,她在思索: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隔壁的店主来到这里,她是位中年妇女,她告诉付莹,自己在这里摸爬滚打已经接近二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知道你看没看报纸,这是一个全球性的经济危机,没想到连我们这个小县城也难以避免。”中年妇女叹气,“我们周围的姐妹都打算把店铺捯饬出去,考虑怎么转行。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从娟子手里接下来这么一个破摊子。”
“我——这些年来,我只做过童装——”付莹一时语塞。
“我也知道这个店铺的来龙去脉,虽说你也够精明,可是大环境如此,谁又能改变?你看看周围成了什么样子?街道上垃圾都没有人清理,这条路臭气熏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就没有好转的时候?”
“当然有好转的时候,不过这个时间可能是十年,或者二十年,你能靠得起?”
“可是我们总得想想办法。”付莹说。
“对,提起想办法,我以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你,我们的童装大部分是从广东进货,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那里看一看,也许有新的思路。”
似乎觉得不妥,中年妇女又摇摇头:“不过,我估计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经济危机,这么大的范围,谁又能逃避呢?实不相瞒,今年我先撑到年底,正好房租也到期,如果再这个样子,我就把店铺转出去。人总得填饱肚子,哪有什么情怀,那些都不现实,生存是第一位的。”
“怎么去广州?”付莹问。
“我们县城太小,没有火车站。你坐汽车去,一周一班,大概三十多小时能到。”中年妇女从包中掏出一个笔记本,她一页页翻看,直到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
“来,我给你个电话,这里有司机的电话号码,你把它记下来。我告诉你,别在站内买票,站内的车票死贵,你提前跟司机联系,约个地点,比站内便宜多了。”中年妇女朝付莹眨眨眼,“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当天晚上,付莹回到了母亲家,她跟母亲说了上广州的缘由,并且把家底的两万元钱拿了出来。
“现在的市场不像原来的样子,我得出去看一看。”付莹说。
“你一个人去?”母亲有些担忧。
“我不是小孩子,放心吧。”
“在那里呆几天?”
“说不太准,如果有合适的货源,我就订点货。如果没有,我就转一转,看看南方的市场是什么样子?”
“好吧,你决定做的事,我也没法改变,在路上要注意安全。”
“没事,我有电话。听说这是我们当地的司机,常年跑广州,就这么一班车来回倒腾。我问了,明天发车,如果明天不走,那就要等一星期之后了。”
“穷家富路……”母亲边唠唠叨叨,边走进里屋。过了半晌,母亲拿出了一个收拾好的包裹。
“这是给你准备的衣物,你带着。”母亲说。
付莹笑了:“我在那里又不是长住,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带,只带两万元就够了。”
“两万元?你有那么多钱?”母亲放下手中的包裹。
“有啊——这两万块钱也是这几年的积蓄。出去试一试吧,说不定能有新的机会。”付莹向母亲央求。
“你呀,总是不安分,可是这两万块钱怎么拿呢?可不是个小数目,人多眼杂,我怕出了乱子。”母亲不放心。
付莹摇摇头:“就是啊,可怎么带呢?要是有一棵大白菜就好办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从菜园里拔了一棵白菜。白菜长得茂盛,翠绿的叶片犹如大自然中的翡翠,让付莹心生欢喜。母亲用刀切去白菜的根须,把白菜装到网兜中。
“你就提这么一棵白菜,其他的东西都不带?”母亲问。
“都不带。”
“能行吗?”
“我在那里待不了几天,我已经问了司机,司机去一天半,回来一天半,中间在那里歇两天。周一过去,周六就回来了,前后不到一个星期,这点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付莹按照司机的指点来到了桥的东头,等候了片刻,一辆深红色的大巴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
车在付莹的面前停下,付莹提着白菜上了车。来到车上,她把白菜挂到了自己的眼前挂钩上。
“这是去哪里?”司机问。
“走亲戚。”付莹回答。
“就带这么一颗白菜?”
“多了提不动。”
汽车发动,沿着沙子铺就的道路奔向南方。汽车走走停停,不像想象的那么快,直到第三天上午,才停在了陌生的车站。
付莹提着白菜下了车,按照司机的指点,来到了附近的服装批发市场。
在遮天蔽日的大棚下,是一排排展台,两排展台之间,是一条笔直的巷道,在拥挤的巷道里,人们三五成群,嘈杂的讨价还价声让市场充满了生机。
一捆捆的服装堆积在展台上,堆积在巷道间。五颜六色的服装远超出了付莹的想象,她边走边看,偶尔与店家闲聊几句。
异彩纷呈的服装让付莹花了眼,她边走边问,可是很多东西仍然让她感到失望。眼看临近正午,付莹仍然一无所获,她的心里有些失落:偌大的批发市场竟然没有合适的商品,是不是她的眼光出了问题?付莹已经两三年没有接触服装,似乎与这个市场脱了节。
“付莹,是你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付莹心里一震。付莹抬起头,在目光接触的一刹那,付莹简直惊喜若狂。
“你?怎么在这里会遇到你?”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付莹面前,那是原来的服装店老板——王老板。王老板依旧胖墩墩的身材,肚子比原来似乎更大了些。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来这里做什么?”王老板问。
“我在这里看看童装。”
“还是我的那个店铺?”
“对,只不过中间出了些波折……”付莹欲言又止。
“时间不早了,这附近有个不错的餐馆,我们边吃边聊。”王老板岔开了话题。
二人来到餐馆,王老板点上了三个菜,付莹讲述了店铺的经历,王老板一阵唏嘘。
“我自从离开炎城,就回到了这里。现在经济不景气,这里的很多店铺也关了门,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这个批发市场生意还不赖,你还打算继续做下去?”王老板问。
“是呀,我打算来这里看一看,把店铺再继续做下去。”
“这么说你打算来这里提货?来这里就对了,各地的市场是不平衡的。像你们的北方与我们南方就不相同,我们这里比你们那边能够先进十年,别小看这十年,这就是生意的空间。”
“可是很多东西我已经看不上眼,总觉得不合自己的口味,是不是我这几年不接触服装的缘故?”付莹问。
“一招鲜,吃遍天。你只有想到别人所未想到的东西,才能够出人头地。这个市场,大部分都是平庸的货色,难怪看不上眼。如果打算提货,我建议你来我这里,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工厂,你看看是否能够看得上?”王老板说。
“好啊——”付莹惊喜。
“怎么你还带棵白菜来?”王老板问。
“我顺便去亲戚家看看。”付莹说。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王老板笑了,“吃完饭,去我的工厂看看。”
吃过饭,王老板在餐馆门前叫了出租车,二人坐上车,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停在了郊外一座工厂门前。
下了车,王老板用手指指不远处宽阔的大门:“看了吗?这就是我的工厂。”
王老板领着付莹走进工厂,宽阔明亮的厂房让付莹耳目一新,工人们在那里紧张地忙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王老板的到来。
“我们这里实行计件工资,干得多,挣得多。我这两年专做外贸,搞对外出口。”王老板拿起一件衣服递给付莹,“你看看这个布料,这个是纯棉的。我们的很多衣服都是化纤,有些花哨;但是外国人讲究的是舒服,这是两种不同的价值观。童装关键是定位,你既然想做童装,就要确定一个客户群。当然要做好提前量,你可以定个早五年或十年,现在经济虽说不景气,却是一个好的机会。”
王老板的一番话让付莹放下戒心。王老板带着付莹从车间中穿过,走出后门,来到空旷的院落。院落的后侧是一排平房,红瓦铺顶,在绿树的映衬下异常鲜亮。
王老板带着付莹走进开着门的一处房间,房间里非常简陋,仅有两张桌子并排在一起,桌子后放了一张连椅。
“今天出来匆忙,我忘了带办公室钥匙,好在公章还在我的包里。”王老板打开包,拿出一份收据,一个公章。
“我们相识多年,我这个厂子也建了将近二十年。最近资金周转困难,目前都是先付款,再出货。如果不付款,按照目前的态势,年前是排不上了,”王老板说,“你打算定多少货?”
“王老板,是你把我引到了服装的路上,我相信你,实不相瞒,这次我带了两万元,打算全部在你这里提货,不过你怎能保证给我按时发货?”
“你的订单我优先安排,等这批外贸赶完,就忙你的订单,这批货需要十天,你那批货需要半个月,你不可能在这里等上一个月,你可以用两万元可以作为定金,预定五万元的货物。订完货,你先回去,等服装赶出来,我们直接去车站发货。你下车的那个车站,是个客货两用站,很多货物都是从那里发走。”
付莹点点头,她把白菜从网兜中拿出,轻轻一掰,成为两半,在白菜的中心,取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钱币,交给王老板。
王老板眉头紧皱,疑惑地看着付莹的举动。
“我把白菜的中心掏空,把钱藏进去,用竹条把白菜重新拼在一起。外面小偷太多,我也是不得已想的办法。”付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