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之行让李刚赚得盆满钵满,张林也开阔了眼界。
张林跟随李刚在外地奔波,来回穿梭于各地的交流会。李刚指了指身后的皮箱,说:“看到了吗?我就靠着这个箱子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呢。”
“是啊,小小的皮箱里可是大有乾坤,李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呢?”张林奉承。
交流会如火如荼,各地也想出了各种花样,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
在一座偏僻的小县城的漫长的河滩上,摆满了各式摊位。“听说了吗?这次交流会主办方下了本钱,每位出摊的人给三百元钱补助。”有人小声议论。
李刚与张林相视一笑,李刚说:“我说的没错吧,现在正是古玩的春天,就看谁能抓住这个机会。你看看,这两边都是鳞次栉比的楼房,刚刚粉刷完毕,正等着租出去呢?”他们边谈边走,找寻合适的商品。
“大哥,你也是大买家了,总在这种小摊位上闲逛,是不是觉得失了身份。”张林问。
“你觉得我应该去什么地方?”
“拍卖会……”
“去过。但是,我更喜欢的是练摊时的感觉,这里有最原始的东西。”李刚回答。
逛了大概两个小时,太阳渐渐升高,二人在河边找寻到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铺上衬布,从行李箱中拿出各式宝贝,工工整整地摆在摊位上。
“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偏,我看,离入口太远了。”张林说。
“也不远,古玩不比其他行业,越是偏远的地方,他们越想来看看。”李刚说,“哎——这几年,我什么都怪顺利,就是你弟妹生了两个女孩。”
“大哥,这个好办。你有的是钱,那就再生一个,或者再找一个?”张林说。
“别胡扯。”
“好——算我没说,等一会收摊了,我请客,请大哥喝一杯,算是赔罪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古玩行业很特殊,很大程度靠得是悟性。这次交流会后,我要出一趟远门,有朋友让我过去,咱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也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有什么新的思路。”李刚说。
李刚从此在张林的视野中消失,没了踪影。张林则继续在本地的古玩摊位间徘徊摸索。
半年的时间飞逝而过,“滴滴——”一个陌生的传呼打了过来。张林从腰间拿下传呼机,上面显示了简短的几个汉字:“请速回电,李刚。”翻页看去,后面紧跟着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张林离开摊位,走到路边的公用电话厅,拨通了陌生的电话号码。话筒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张林,你现在忙啥呢?”
“我还在摆弄摊位。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好着呢。我找到一个更好的活路,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这里看一看。”李刚说。
“你现在哪里?”
“南方,也不远,二千多里路,坐火车很方便的。你尽快过来,这里有个好生意,比搞古玩强多了。”李刚说话有些急促。
“可是我刚刚入门,感觉古玩行当也挺好,比原来在纸板厂上班的时候强了很多,我现在很知足了。”张林说。
“你怎么这么傻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点道理你应该明白。听大哥的话,你来这里,我派人去接你。保证不出一年,让你腰缠万贯,尽快过来吧,我在这里等你。”李刚又是一阵热情地邀请。
“我考虑考虑——”张林犹豫,挂了电话。
在以后的几天,张林传呼机的“滴滴”声不时响起,里面传来李刚的焦灼。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相信大哥一次。”
“项目很好,机会难得。”
“你可以先过来听一听,给你三天时间。”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立马回去,我给你包来回车费。”
一条条信息让张林动了摇,在思考了三天后,他决定出去闯一闯。
按照李刚的提示,张林买了火车票,登上了开往西部的列车。
在简陋的车厢里,挤满了出行的人们。各种气味混合其间,张林掩住了口鼻。有人打开车窗,张林把头探向窗外,风儿迎面吹来,他张开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火车慢吞吞的,行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来到一座陌生的小县城
张林下了火车,跟着人流走出。在出站口,张林远远地看见一个灰黄色的纸牌,上面写着“迎接张林”四个大字。
张林走了过去,对方是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您就是张老师?”对方很客套。
张林点点头,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李刚的踪影:“李刚大哥呢?”
“李老师?他很忙,让我们过来接您。”
对方很热情,叫了一辆三轮车。三个人坐上三轮车,其中一人说了地址,三轮车发动起来,往远方奔去。
走了近半小时,三人来到了一座宽阔的庭院前。下了车,张林放眼看去:眼前的建筑像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孤零零地坐落在乡间,周围是广袤的农田。
其中一人走近锈迹斑斑的铁门,轻轻拍打,铁门发出沉闷地声响。
过了片刻,铁门闪出一条缝隙,露出半个脑袋。
“回来了?”里面的人问。
“回来了。”
铁门的缝隙渐渐增大,三人挤了进去,随后铁门“哐当”一声重新关闭。
张林走进院落,左右看了看:院落长期没人打扫,垃圾遍地。他转过头,向前看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座三层小楼,只不过小楼的窗户上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这就是李刚所说的地方?”张林问。
“对,就是这里。”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
“我要见李刚——”张林的声音充满颤抖。
“李刚就在上面。”
张林在两个人的裹挟下来到了二楼。
二楼有一间宽阔的教室,里面坐满了人,有人给张林找了个靠前的座位:“你在这里听一听吧。”
有一位中年人在简陋的黑板上用粉笔边画边讲:“大家看,这是咱们的三年规划……”
中年人声音洪亮、唾沫飞扬。张林低着头,用手抹去飘落在脸上的唾沫。
“今天有新来的朋友,我再简单讲一讲规划。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去卖产品。”中年人从桌子旁边的暗箱里提出一摞花花绿绿的化妆品,放到桌子上。
他打开其中的一盒,用食指一勾,挑出一块,走到台下,来到了张林面前:“你闻一闻。”
张林感觉到一股清香,中年人让张林站起来,他双手对着搓了搓,抹到了张林的半边脸上。
“大家看一看,两边的脸有什么不同?”中年人声音高昂。
中年人让张林转过身,面对台下的听众。
“这就是两张脸——天壤之别。”中年人说,“这就是我们产品的特色。”
有人拿过来一面镜子,让张林照了照:“你看?”
张林仔细端详,只见涂抹过化妆品的半边脸白了些,别没什么变化。
“年轻人,你自己说说,是不是有很大的变化?”中年人问。
张林点点头,说:“不过,我来这里要找李刚。”
“李刚,有他的安排。不着急,听完课再说。”
张林无奈,只有坐下。中年人滔滔不绝讲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分,才结束了讲座。
众人并没有离开,有人送来了盒饭,人们也许饿了一上午,狼吞虎咽吃起来。
中年人拿了一份盒饭,坐在张林的对面。张林问:“李刚在哪里?”
“他应该是你的老乡,在我们这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已经派往外地。”中年人说。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刚没跟你说?”
张林摇摇头:“他只是说这里有一个好的生意。”
“对呀,你来到我们这里就是对了,你的眼光很好。”中年人说,“我们就是卖化妆品。价格当然贵一些,贱钱无好货,贵有贵的道理。你卖的产品越多,提成就越高。”
中年人拉起身边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小王,他上个月卖产品卖了有三万,他的提成就有一万。这是什么概念?一万块钱,这是一个优秀员工两年的工资。一个月顶两年,一年折合二十四年,这是多么合算的一个生意。看你戴个眼镜,像个文化人,从事这个行业应该是没有错。”
“可是,我想跟李刚联系。”
“不能联系。我们这行有个规矩,做什么都需要保密。既然你来到了我们这里,你的证件和通讯工具都要上交,包括身份证、传呼机。当然,这些东西我们只是暂时代你保管。”中年人说完,有人过来翻看张林衣兜,把传呼机、钱包、身份证都拿了过去。
“你们这叫抢劫?”张林大叫。
“抢劫?你太小看我们了。我们这么多人去抢你一个,哪一个不比你有钱?”中年人说,“这是规矩。静下心来,好好在这里混,总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张林低着头,目光瞟向四周,只看周围的人都是死气沉沉,对于张林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下午及晚上也是不间断的讲座,等到休息时,十几个人被安排在了一个屋子里。
张林睡不着,他推推身边的人:“你知道李刚在哪里吗?”
对方瞪了他一眼:“别耽误我睡觉。”扭头转过身去。
张林陷入了迷茫,他爬起身。
“去哪里?”有人问他。
“我——我上厕所。”
“走,我跟着你去。”
张林来到洗手间,他发现洗手间的窗户上已经焊了钢筋,透过窗户,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庭院以及在院落里走动的两条狼狗。
“结束了吗?快点回来,我们还得睡觉。”有人在洗手间门前喊。
“小兄弟,你知道李刚在哪里吗?”张林走出洗手间。
对方摇摇头,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不再言语。
一个星期后,张林被带到三楼,有人打开铁门,张林走进被厚重窗帘遮蔽的房间。
房间内亮着荧光灯,煞白的颜色让人眩晕。在房间里放置了三排长桌,每张桌子用木板分割出一间间工位,每个工位上安装一部电话机,像是街头打电话的话吧。在北侧的墙上贴着“电话一响,黄金万两”几个红色大字,在白色的荧光灯下泛着光芒。
张林找到工位坐下,有人扔过来一本厚厚的电话号码簿。
“挨着打电话,然后进行统计。”
“我们不是卖保健品吗?”
“是啊。不过,你现在的工作现在是联系客户,业务好了,就可以像李刚一样出去;如果没有业务,等着你的门口就是两条大狼狗。”那人似笑非笑。
张林的手不禁颤抖起来,他翻开电话号码簿,拨通了电话。可是没说几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一个星期下来,张林没有完成一笔交易。他被带到另一处房间,有人说:“现在你有两个办法:一是让家里拿钱;二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替代你。”
“多少钱?”
“一万元。包括培训费、住宿费、伙食费、水费、电费、空气使用费等等。”
张林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我考虑考虑。”张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