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做梦了，有些迷糊的这么想。
或许没有一个人会在身陷梦境之中时还淡然的揭晓，自己正在做梦。但是她肯定不是在现实中，因为她的身形出现在了慕云峰上，小屋，栀子花，没有结界，却也没有单子酒。
凤挽歌怀念的笑了，缓缓推开木屋进去的一瞬间，脑海突然浑浊起来。
“师父！”一道脆脆的童音蓦然在木屋中响起，凤挽歌看见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捧着香甜的栀子花，小碎步跑进单子酒的书房里。
“师父！你看我摘到了栀子花！师父最喜欢的栀子花！”
凤挽歌恍然大悟，那个小女孩，是小时候的凤挽歌，那时候，她还没有进入凤挽歌的身体。
那时候的单子酒，是怎样的呢。
凤挽歌好奇的跟着小女孩靠近书房，却看见了令她连灵魂都颤抖的一幕。
不！那个人不是单子酒！
凤挽歌恐慌的转身欲逃，但小女孩的尖叫声让她无法逃脱。
那不是单子酒、不是、绝对不是…
莫染华缓缓停下马，担忧的看着怀中眉目深锁的女子。
“醒醒…凤姑娘…”
“醒醒……”
凤挽歌很感谢这个声音，她迫不及待的想从梦中醒来。
然后，她终于看见了现实，看见了面带担忧的莫染华。
“凤姑娘…你做噩梦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莫染华的笑容很清雅，不同于单子酒几乎将她灵魂都吸进去的温柔，莫染华的笑容如同一缕荷香般清雅动人。
凤挽歌闭了闭眼，将那股心悸含去，这绝对是她做过的最离谱的噩梦，主角竟然是单子酒。
“梦见一些不好的事情，没什么。”凤挽歌恢复精神，展颜一笑，环视了四周一眼，“到苏城了吗？”
他们已经骑马赶了一天的路，算算该到了。
“你呀，睡糊涂了，看那里。”莫染华宠溺的笑了笑，凤挽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她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古老的城门，城门上方就刻着两个大字：苏城。
“你想见到的人就在那里。”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莫将军。”
莫染华没有说话，只是催着马缓缓来到城门前，不待守城的士兵拦住他们，莫染华便扔出一物。
士兵顺手接过，细看之下是一枚金令牌，上马刻着凤挽歌看不懂的文字。
士兵瞬间反应过来，忙不迭想跪下时被莫染华冷冽的声音打住，“本王不想多生事端，此事不要让他人知晓。”
“属下遵命。”士兵恭敬的应和，退开身子让出通道。
鸢尾山上鸢尾城，鸢尾城下鸢尾花。鸢尾开尽人间意，人间一世一双人。
一进苏城，凤挽歌便能从那些孩童中听到这首小令，而且不只一次，似乎这城中所有人都对这小令颇为熟悉，并且隐隐间透出对小令歌咏之物的仰慕。
一连出现了五遍鸢尾，凤挽歌目光深邃的反复念叨了几遍，冷冷一笑。
看来真正被世人所仰慕的，是那城中的风花雪月四公子。人间一世一双人…都快成神了。
“凤姑娘？木家…到了。”莫染华有点不确定的说道。
凤挽歌清醒看去，瞬间愣住了。木府两个字刻在那门上的牌匾是不错，可那牌匾已经结满蜘蛛网，几乎一碰就掉的垂在门上僵硬着，而那所谓的木府，更是跟破庙没什么两样。
凤挽歌跃下马，仔细的打量了木府许久后看向莫染华，“这里残留有强烈杀戮之气，看来他们早死了。”
“是无忧宫。”莫染华跟着跳下马，说到无忧宫时眼神闪过一丝忌惮。
“无忧宫？江湖帮派？”
“不要小看无忧宫，现在的江湖情势你并不了解。”
凤挽歌表示赞同，刚来这里不久她就被带到慕云峰上，江湖什么的她的确不了解，单子酒平时只给她讲讲天上地下人间四界发生的事情和一些强者，当催眠故事讲的。
莫染华环视了四周一圈，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凤挽歌往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这里有无忧宫的眼线，不宜久留，待去了客栈落脚后再说。”莫染华特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凤挽歌耳中，也让她停下了将手挣开的动作。
凤挽歌静下心感应了一下，不难发现这条街的几处暗点上隐藏了几道高深的气息，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人。
“看来这个无忧宫的势力已经强横无阻了…”凤挽歌无奈叹息，她并不想牵扯进江湖纷争里。
在客栈里随意的找了两间客房，凤挽歌并没有急匆匆的跑去问莫染华关于无忧宫的事情，只是有些失神的拿出那一叶信笺，看着上面的清秀笔迹。
曾几何时，她也懂得了何谓相思。
“修仙之道…”
这四个字让她迷茫，杀了两世的人，沾染了两世人的鲜血，她不懂，要怎样才能步入修仙之道，又要怎样才能修炼成仙。
叹了口气，凤挽歌收起信笺起身步往莫染华的客房。既然一时半会摸不到门路，就先把她要找的东西找到再说。
或许是在慕云峰上的习惯使然，凤挽歌一时忘了打招呼便推门进去，嘴角友善的笑容瞬间僵硬。
莫染华背对着她，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而他手中微微提起的蓝色缎衫，在莫染华瞥见凤挽歌的那一刹顿住了。
凤挽歌很想解释她并没有看美男换衣服的癖好，但是对方那完美的身材让她硬生生的眨了眨眼睛，心里暗叹：正点！
莫染华好不容易回过神，白皙的面容微红，手忙脚乱的快速裹上衣服。
“凤姑娘？”她几乎可以和色狼媲美的目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莫染华脸上不自在的红云让凤挽歌回过神，故作严肃的咳嗽了两声，“咳咳，这个…身材不错，继续努力。”
莫染华：“……”继续努力？
“凤姑娘——”
“叫我挽歌吧。”凤挽歌自来熟的坐下，还悠哉的倒了壶茶，“我是来找你问事的。”
“我知道，你想问无忧宫的事情吧？”莫染华笑了笑，接过她递的茶酌了一口，“现在的天下不仅是君王之间的战争，江湖上的纷争和朝廷也有着必不可勉的关系，天下大乱，江湖也好不到哪去，基本上那些小帮派都是三天一成立，三天一覆灭，每天都有一个小势力新起和消失，可见江湖之险恶。”
“就算这样，那江湖必定会有一些老牌或强势的势力存在。”凤挽歌肯定的说道。
莫染华苦笑默认，“江湖现在的形势其实可以说是清晰，一宫一殿二楼三庄四帮派，一宫自然就是无忧宫，一殿是指阎罗殿，二楼是噬花楼和文书楼，三庄是杨城的的青鱼山庄，川城的洛神山庄以及苏城的飞雁山庄，四帮派是指近今年刚刚稳定下来的碧蛇峡，天羯门，断肠谷，钢人镖局。”
“无忧宫应该是残暴杀戮之势，怎么能在江湖上排得首位？”
“无忧宫宫主，无人知其名字，也无人见过他，除了杀人以外的所有事情无忧宫都是派出无忧使者出面打理。”
“除了杀人……”凤挽歌不禁对那个无忧宫宫主感兴趣了。
“无忧使者千里鱼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难寻敌手，可想而知无忧宫宫主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无忧宫是三年前新起的势力，初时极为低调，直至后来一名弟子得罪了当时位居江湖第二的罗刹帮，其帮主率领几百人马欲灭了无忧宫，却反被无忧宫吞噬，其后无忧宫宫主一人血洗了罗刹帮上下几千人，那日我也在场…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也不过如此。”莫染华似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不是很愿意的皱了皱眉头，“总之，无忧宫从不主动犯人，但若有人挑衅无忧宫，那下场便不是正常人接受得了的，而那无忧宫宫主…只能用杀人如麻来说了。”
凤挽歌看着莫染华的样子，微微一笑，“能让我们伟大的莫将军也忌惮三分的人，肯定差不到哪去。”
“伟大？在下可担不起这名头。”莫染华失声低笑，目光望向窗外的蓝天，有一丝向往，“听你说过以后，我便一直想去瞧瞧那所谓的海，是怎样的……”
凤挽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不过是她随便一提的。
莫染华走至窗边，几只燕子自窗檐掠过，而后小小的身躯飞往蓝天，划下几道轻盈的痕迹。“挽歌知道这世上轻功最好的是谁吗。”
“飞雁山庄的人。”
莫染华有些诧异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世间几羡凤求凰，凤凰唯慕双飞雁。”凤挽歌感慨的叹息。
不求凤凰惊人世，只求比翼双飞雁，这是凤挽歌真正所追求过的，只是这个追求，不只一次的，被她亲手送进坟墓。
“凤凰唯慕双飞雁…”莫染华回味了一遍，豁然开朗的笑了，“说得好！我就知道姑娘定非俗人。”
“我若非俗人，又怎会与你讨论江湖之事。”凤挽歌摇头否定了他的认为，她是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莫染华，从一开始你就太过于抬高我了，凤挽长歌却也过不去九天，我也有世俗的时候，也有倾慕的男子，也会为了那倾慕的男子，做一些原来的自己决不会做的事情，所以…我还是一个凡人。”所以，收心吧，莫染华。
凤挽歌不去看莫染华黯然的眼神，她很清楚莫染华对她是怎样的感觉，但是她不需要。
“你…倾慕的男子，是个怎样的人？”
凤挽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出了或许莫染华永远也做不到的四个字：“与世无争。”
莫染华是将军，是王爷，是战场杀戮，是尔虞我诈，是尊贵却注定沾染黑暗的君王血脉，是未来有可能一统天下的王者，高高在上，乱世枭雄，他什么都有可能做到，却唯独不可能与世无争。
莫染华苦笑，“的确啊…唯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让你倾慕，那么…如果多一个哥哥的话，你不会嫌弃吧？”莫染华换上开朗的笑容看着她，目光依旧清澈。
凤挽歌抿抿唇，转身缓缓离去。
在门开的那一刻，莫染华绝望的闭上眼，没有再开口。
凤挽歌看着那道落寞的身影，微微一笑，“听说今晚是苏城的花灯季会，可要打扮的漂亮点哟！莫大哥…”
莫染华身形僵硬了片刻，一抹绚烂的笑容浮现唇边，“这样就够了…”
当两个人都对同一种感情心知肚明的时候，只要让他自愿的护着她，这样就够了。
莫染华没有魄力去做到与世无争…
她喜欢的人，跟与世无争，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凤挽歌叹了口气，居然又忍不住给自己添了一名哥哥。
“看来今晚应该去看看那四位绝世公子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希望他们那里，确实有荒芜森林的地图。
回头看了一眼莫染华所在的房间，凤挽歌淡淡的笑了。
莫染华，
其实你已经做到与世无争了。
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人都看明白了，与世无争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能让自己的欲望得到平静。
因为与世无争，也是一种欲望存在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