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江晚冷冷一笑,无情吐出一个字,“滚!”
江荷的眼泪顿时开了闸。
江荷三人其实本不想过来招惹江晚,但江双喜说,他们一家没有住帐篷的份,要么自己搭窝棚,要么去远一点的地方住山洞。
他们三人都不会搭窝棚,山洞离大家太远不方便,他们只得找过来。
原打算好好和江晚说,没想到她这么绝情,一下哑嘴了。
悄悄跟来的江灵芝鄙视地看了他们一眼,上前开口道,“小晚啊,之前的确是我们错了,但我们都已经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另外一些住不了帐篷的人听到她的话,眼中精光一闪,纷纷凑过来,半是赔罪半是指责。
“先前是我们不对,但我们现在已经很惨了,江晚,你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是啊,我们是错了!可是,你真的没有地方给我们住就算了,明明那些帐篷挤一挤够住,你却故意为难我们让我们搭窝棚,这样就太不对了!”
“是啊,江晚,你这样就是故意良心坏!”
“……”
江荷被他们打通思路,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尖叫指责,“江晚,你就算要生气也该有个尽头吧?别人就算了,爸爸生养了你一场,你不能不讲孝道!”
经过这几天的事,江晚烦了口舌之争,已经想好接下来怎么用实事教他们做人,所以一直没吭声。
没想到江荷说出这么过分一番话,她忍不住冷笑,“生气没有尽头?不讲孝道?我被老祖宗托梦后,不计前嫌,三番五次劝你们上山,即使被你泼了一盆子脏水也没计较,这也是气大,这也是不够孝道?
你觉得,我理所应当忍受你所有欺负,却不能拒绝你任何算计?”
江晚突然发威,江荷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江晚没有与她纠缠,冷眸扫视其他人,一字一顿道,“……还有你们,当初是谁说要将脑袋割下来给我当凳子坐?是谁说无论如何也不求我?又是谁百般侮骂爷爷和我,还要将我浸猪笼,将我们全家除族?
我自问那时并没有伤害到你们什么,你们却想要我的性命,为难我家人。
现在惹了大祸,不反悔,却继续为难我,凭什么?凭你们不要脸吗?”
人群顿时安静如鸡。
江双喜沉默了一会儿,怒声呵斥,“我真替你们没脸!你们说帐篷挤一挤住得了,那我问你们,窝棚难道住不了人?山洞难道住不了人?既然都能住得了,你们为什么非要过来找江晚麻烦?
到底是谁故意欺负人?到底是谁良心坏?
不是江晚,一直是你们呐!你们现在都给老子滚,不然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也就是他领了村长之职,责无旁贷,不然他现在就想撂挑子。
族长在小柱的搀扶下走过来,厉声呵斥那些人,“你们……你们这是嫌老天爷罚的不重吗?如果是,你们继续作死吧!”
他说完,闷闷地走了。
他家四世同堂十二口人,现在只剩五个。
刚才小柱的父母和小叔被江双喜等人从院子里的厨房扒了出来。
厨房是茅草顶,他们三人只受了轻伤。
其他人全在砖瓦做的正房里,无一幸免于难。
族长没走多远,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这次,江晚没有作弊,是真的余震。
所有人都吓得或蹲或趴,只有江月、江芸和江老爷子冷静如斯——第一次地震时,树屋只是轻微晃动,现在的余震威力小了太多,他们已经不怕。
人群逐渐散去。
江荷看着大家的背影欲哭无泪,别人住不了帐篷还有窝棚,她现在连窝棚都没得住。
江灵芝将江荷的狼狈尽收眼底。
犹豫了一下,走到江荷身边,柔声说道,“我们家的窝棚还有空余的位置,要不春枝婶婶和荷儿妹妹跟我一起去吧……重楼堂叔也一起吧,看我爸哪儿有没有多余的位置,万一没有,让他们帮你们家搭一个。”
这是唯一的办法,虽然知道江守道家几乎所有人都心狠手毒,但江重楼、赵春枝和江荷都自信玩得过他们,稍作犹豫答应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江双喜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了妥善安排——用工分或者其他东西换取现成的窝棚。
……
江晚爬上离地三米多的左边树屋,发现,包括江月、江芸在内,一共八个女孩围成一圈坐着,当中的煤炭炉子放着满满当当一锅金灿灿的小米粥。
竟然没有先吃,江晚心中微微一暖,递过去一瓶腌韭菜,温声道,“你们快吃吧,吃了早点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女孩们笑而不语,江月硬声硬气地说道,“她们都说谢谢你,要等你一起吃。”
“好,我盛一些过去和爷爷吃,你照顾好你的小姐妹。”
“嗯。”
江月这次回答得特别温柔。
江晚心中笑了笑,带着一大盅小米粥去了相隔一米的另一个树屋。
她将小米粥和一瓶腌马齿苋交给傅祈年,抽掉两间树屋当中的木板吊桥,低声对爷爷说道,“人各有命,爷爷,您别难过。”
爷爷仁善得有些迂腐,这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优点。
江晚曾经深深鄙视过他这一点,但现在,只有尊重。
江老爷子叹口气,“你说的对!不过,我除了为死者难过,更多是震惊有些人的愚蠢和恶毒,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难以相信……”
江晚松了一口气,爷爷不会圣父心发作就好。
吃完饭,江晚和傅祈年带着爷爷一起去小潭边洗漱。
回到树屋后,江老爷子用行李给自己圈了个小空间,温和地对江晚和傅祈年说道,“我一个人睡这边,你们小两口睡那边。”
江晚看着只有一米二左右的“床铺”,嘴角抽了抽,却没有说反对的话,率先走到“床铺”角落坐下,将被子盖在膝盖上,垂眸假寐。
傅祈年见状,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闭目休息。
他们俩昨晚也是这么睡的。
之前几晚,江晚没有招惹傅祈年。
傅祈年以为她今天也会如此。
却不知道,江晚又对他动了“歪心思”。
江晚也是无奈。
今天为了救人,消耗了太多灵泉水,不动不行……
江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傅祈年呼吸平缓,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
微弱的马灯光下,傅祈年眉眼柔和,少了一丝白天的凌厉与俊挺,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江晚只看了两眼,便莫名地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呼吸也重了几分。
她不由暗暗鄙视自己。
原以为足够清心寡欲,没想到依然被青春荷尔蒙支配着。
现在这个德性不适合摸到傅祈年身边靠着他睡……
江晚无奈叹口气,两只手交换着,轻轻捶打两只酸痛的胳臂,等待自己情绪稳定。
她以为她闹出的动静很小,没想到耳边忽然响起傅祈年磁性暗哑且带着关切的声音,“你怎么啦?”
江晚没防备他这么一下,吓得心脏扑扑跳。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懊恼地瞪向他,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妙计。
她收回目光,假意低声感概,“我胳膊和手腕酸疼得狠,唉……不知道明早能否好一点……”
短暂的沉默后,傅祈年上道地说,“……不如,我用药酒帮你揉揉?”
傅祈年并非心太软或者已经喜欢上江晚,他是为大局考虑。
村里伤患太多,江晚健健康康,其他人才能活得更好。
江晚心中狂喜,却假装有些惊讶和犹豫,她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谢谢你!”
接下来,为了获取更多的灵泉水,江晚做了点弊。
她悄悄在自己胳膊和手腕上用了一些能让皮肤瞬间浮肿的药,这才拿了一瓶跌打药酒递给傅祈年。
随后,她扯了扯袖子惊讶低喊,“呀,竟然肿得这么厉害,难怪这么疼,阿祁,麻烦你帮我多揉揉,不然我接下来几天都会使不上力……等我好了,我一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表示感谢。”
江晚的手腕竟然“劳累”成这个样子了?
傅祈年很是意外,但回忆她今天所为,又觉得很正常。
且不说她做的其他事情,就说她给林春华做的那场手术,体力消耗就相当惊人。
别说他怎么知道,问就是他一个医生朋友做过类似的大手术后,直接累瘫在地。
他温润地点点头,“好。”
他说完要动手,发现江晚忽然红了脸……
傅祈年,“……”
她这是怎么啦?
为接下来的肌肤之亲害羞?
不至于吧?
不过,她确实不算轻浮之人,害羞也算正常吧。
傅祈年不知道的是,江晚的害羞另有来由。
她刚才决定,把脚踝也弄肿。
然后暗示大佬……替她揉脚踝。
她觉得这很羞耻,但为了能获取更多灵泉水,她要明知故犯。
江晚快速在两只脚踝上抹了药酒,快速找了个舒服姿势半躺着,露出两只胳膊在被子外面,又拿了一张手帕盖住脸,这才嘟囔着说道,“阿祁,辛苦你了,我太累了,先睡了!”
江晚不是假装要睡,她是真的困到真不开眼,说完不到一分钟,酣然沉睡。
傅祈年,“……”
他没有生气,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样他能少些尴尬。
不过,谁能告诉他,替她按摩的时间,为何这么难熬……
……
第二天早上,江晚醒来时,爷爷和傅祈年在树屋一角整理药材。
她昨晚睡的很死,没有傅祈年为她按摩的具体印象,不清楚他为她按摩了多久,有没有为她揉脚踝……
但变大了一圈的泉眼和约莫两大水缸的灵泉水存货,足以说明他的实诚……
她当即表示,过程不重要,只需结果满意。
江晚整理好衣服和床铺,拿着梳子走到窗前往下看,发现一些人正在对着村子的方向下跪哭嚎。
“这是怎么啦?”
她好奇的问着想要下去看情况,傅祈年温声回答,“今早有几人不死心,想要回村看看能不能碰到国家的救援队,结果发现回村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宽达百米、长不知尽头的裂缝。”
江晚,“……”
这对普通村民是个噩耗,对她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今天他们家的早餐是江月做的。
每人一碗木薯糊糊和一个玉米野菜饼。
与江月、江芸同住的女孩们也都有一份。
对此,女孩子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表示,吃食方面算是她们借的,以后一定还。
江月不知道如何回答,郁闷地看着江晚。
江晚失笑,“你们放心,不会让你们吃白饭,过两天我会安排事情让你们和其他人做,用来换饭钱,不然你们这么多人,我就算想养,也养不起……”
女孩全笑了。
吃完饭,江晚准备离开,江月突然犹犹豫豫地说道,“大姐,你能不能帮帮五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