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无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和疑惑，瞪着上官琴。上官琴的脸一红，道：“我想跟青姐姐去玩玩。”
牧青向楼无鱼使了个眼色，楼无鱼忽然一笑道：“好，琴儿跟着你去玩玩也好。”
牧青笑道：“哈哈，你听见没有琴儿，你楼大哥不想要你了。”
上官琴一怔，忽然微笑道：“没事，他不要我，青姐姐你是要我的。”
牧青嫣然道：“那是当然了，跟着我至少每天都可以睡的安心，吃的安心，可不跟着像有些人，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
上官琴咯咯笑道：“是啊，我现在想要是能躺在一片草地上，看着牛吃草，那也是一种享受呢。”
水小秋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又向她挤了挤眼睛，笑道：“还要有一个人躺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才好呢。”
上官琴脸更红了，红到了耳朵根，她不是会扭扭捏捏，故作姿态的女人，有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毕竟她从小就认为自己要嫁给楼无鱼，可现在却喜欢上了别人，心里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楼无鱼似的。
楼无鱼看出了她心事，也为她感到高兴，便道：“看来再过上几年我就要当上舅舅了。”
上官琴听到这话心里就更难受了，两只手捏着衣裙边，盯着楼无鱼，嗫嚅道：“楼大哥你是在取笑我？”
楼无鱼怔了怔，微微一笑，道：“哪有，我怎么会取笑你，你和小秋的年纪都不小了，迟早要嫁人，嫁人不就得生孩子吗？生出的孩子难道不认我做舅舅？”
上官琴眼眶红了，马上用衣袖遮住了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少女多情，多泪。少女的柔情似水，怎么能不令人感伤。
楼无鱼叹息了一声，对着牧青道：“你打算去哪里？”
牧青道：“还没有想好，走到哪里算那里吧。”
楼无鱼道：“也好。”
牧青道：“那你呢，你去哪里，回江南？”
楼无鱼笑了笑，道：“我也想回去睡上几个安稳觉了。”
水小秋道：“是啊，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就没有睡好过。”
牧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所以你也要回去了？”
水小秋道：“我不回家去哪里呢？”她忽又一笑，把上官琴搂在怀里，道：“我可是累着了，不想跑了，琴儿你可别玩的太久了。”
牧青道：“我们过几个月就去找你们，到时候就看有些人欢不欢迎了。”
她的“有些人”只指一个楼无鱼，楼无鱼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在我家里把我的衣服全部撕碎了？”
牧青哼了一声，道：“那是你活该，谁叫你要惹我，我打不过你，追也追不上你，我就只好拿你的衣服出气了。”
楼无鱼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牧青道：“本来就有道理，还用你说？”
楼无鱼不想和她争执，和女人讲道理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刚想吃一口肉就听到衣袂带风声，水小春回来了。
水小春脸色不好看，一踏进门就问道：“你骗我？”
楼无鱼摇摇头。
水小春道：“她不见了。”
楼无鱼站了起来，道：“你没有问张大夫？”
水小春道：“问了。”
楼无鱼道：“他怎么说？”
水小春道：“他只说了一个字。”
楼无鱼道：“哪个字？”
水小春道：“她。”
楼无鱼道：“他怎么不说她去哪里了？”
水小春道：“因为他说了一个字就死了。”
楼无鱼怔住。
水小春道：“死的还有两个药店的伙计。”
楼无鱼道：“怎么死的？”
水小春道：“扼断了脖子。”
楼无鱼道：“张大夫呢？”
水小春道：“他的眼珠子被剜了，胸口还有个血洞。”
楼无鱼道：“你怀疑是她杀了张大夫和那两个伙计？”
水小春沉吟半晌，喃喃道：“所以我希望你是骗我的，这样杀他们的人就不一定是她。”
楼无鱼过了很久，才说道：“她或许有她不得已的原因。”
水小春道：“你是在提她辩解？”
楼无鱼道：“没有，只是你可以想一下，什么情况下女人会把男人的眼珠子剜出来？”
没有等到水小春思考，牧青忽然道：“如果我要是剜一个男人的眼睛，那就是他看了不该看的。”
水小春呆了呆，道：“什么是不该看的？”
牧青道：“女人的身子就是男人最不该看的，我问你，她受了什么伤，她的身子可好看？”
水小春愣住。
楼无鱼道：“她的手臂断了，是必须上药的，张大夫要给她上药就得脱她的衣服，而她的……”
他不好说下去，等着水小春接口，水小春接口道：“她的身子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
牧青道：“这不就对了。”
水小春喃喃道：“可是还有两个伙计，她杀了他们干嘛？”
牧青道：“你见着那两个伙计时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水小春道：“死人的样子。”
牧青叹了口气，道：“我是问他们身上的衣服。”
水小春道：“衣服？他们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仰起头，又问道：“他们是想对她……所以她才杀了他们？”
楼无鱼笑道：“有这种可能。”
水小春仿佛很激动地道：“可她的伤不轻，万一遇到云南峰的人……”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街上没有多少人在走动，脚步声又非常沉重，就像是水里的油，笑声中的哭泣，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凭水小春的耳力可以听出脚步声离这家客栈至少还有七八丈，就算是不会轻功的人在七八丈远的脚步声也不会这么沉重。
这样的脚步声只会由一种人发出来。
那就是受了伤还要用内功支撑着走路的人。
水小春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名字，一个鲜明的形象。
冯玲儿，这个人是不是冯玲儿？
是不是看过就知道。
他冲出了门，门外的长街如洗，好干净，干净的长街上有一个特别脏的人。夜色还不太浓，依稀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也被扯破了，碎布耷拉着，里面的皮肤光滑得几乎透明。
这个人就是冯玲儿，完美无瑕的冯玲儿。
但是她已经不再完美。
她没有了半只耳朵和一只手。
她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但她没有失魂落魄地像个可怜人一样，她没有哀求，没有愤恨，像是忘记了一切。
完全忘记了。
她的身子笔挺，没有表情，一双如梦初醒，半张半合的眸子凝视着水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