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无鱼和水小秋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十多年到底有多久谁也说不清楚，自从楼无鱼十六岁以后就开始了他的浪子生活。十六岁之后他的足迹就在深山老林里，和野兽捉迷藏，在繁华都市里，听名妓弹唱，在海上漂泊，差点没淹死他，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饿的要死，冷的要死，渴的要死。
总之他十六岁之后的生活就是一场没有怎么停下来的探险，探险是会要人命的，他没有带上水小秋，因为不想水小秋也跟着他一起没命。
水小秋喜欢开玩笑，各种玩笑，各种要人命的玩笑。
你的身边要是有水小秋这么一个女孩子，你是会觉得很有趣，很有意思，很刺激的。
她有时偏执，有时可爱，有时顽皮，有时说出的话可以把人气死，有时做出的事能叫人永远不想再见到她，而有时又多愁善感，沉默寡言，忧郁反常。
她开心的时候是楼无鱼的宝贝，最珍贵的宝贝。
她生气的时候也是楼无鱼的宝贝，最不忍心丢下的宝贝。
她这次真的是在开玩笑？
楼无鱼开始思考，开始怀疑，怀疑他自己的判断，他以为自己就像是水小秋肚子里的蛔虫那样了解她，说的难听点，就是水小秋一噘着嘴，撅屁股，他都知道水小秋要说什么，屁要朝哪边放。
水面静的出奇，看不出有任何动静，楼无鱼两眼发直地看着水面，脸色发青，身子都快站不稳了。
牧青痴痴地盯着他，喃喃道：“你说你是对的，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而已，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她。”
话一说完，楼无鱼的身子就掠了出去。“噗通”的一声，人已进了水中，水无情，人有情。
水小秋是个宝贝，可她是活的才能是宝贝，要是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一死，还会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死亡。可怕的死亡。
死亡。可恨的死亡。
楼无鱼在水里看不到水小秋，水深有十丈，水底有石头，有水草，就是没有人，活人死人都没有。
水小秋是不是还活着，她是不是去了前面？
楼无鱼不能不想：“小秋你要是在戏弄我我非要打你屁股不可。”
要打屁股，得先找到人。
楼无鱼在往前游。
楼无鱼自小在海边长大，能在水里像条鱼一样游来游去，加上他轻功高绝，气功非凡，在水里能呆半个时辰不出来。
前面也什么都没有。
石头更多了，水草更茂盛。
“小秋不会游的这么快，她到底去哪了？”
“这个臭丫头，死丫头，等我找到你我非得要两年不和你说一句话。”
楼无鱼着急，着急的不得了，着急了就像骂水小秋，他不敢往那一面去想，那一面是魔鬼，是地狱，是一把剑，一把可以刺入他心脏的剑。
他累了。
忽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传到水下面虽然模糊，但可以从笑声里听出来笑的人一定开心极了。
岸上只有牧青一个人，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笑的这样开心？
答案等楼无鱼上岸就知道了。
岸上不只有牧青一个人，柳树旁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淡黄色轻薄罗衫的少女。
她在笑，捂着嘴笑，大笑，笑的弯下腰，笑的当然是楼无鱼。
楼无鱼从水里出来，以往的从容淡定，潇洒自如，全然不见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只狗，落水狗，笨狗，蠢狗。
因为他的肚子都要被气炸了。
笑话他的少女不是水小秋是谁？
楼无鱼不是容易就生气的人，可遇到水小秋不容易生气的人也会变得容易生气的。
他气的动也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他累了。
他爬上河岸，脱掉了上衣和鞋子，露出一身肌肉线条明显，带点黄铜色的皮肤。
他喘气。
水小秋的笑声忽然停顿，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近他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倒像是楼无鱼让她受了委屈似的。
楼无鱼只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好像根本就认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
水小秋没有穿鞋子，岸边的草不多，也不长，她脚上的伤口一条条地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她的大脚趾弯曲，在楼无鱼的脚心上挠了挠，楼无鱼不理她，她就继续挠。
她心里纳闷，“这家伙不是最怕别人挠他的脚心吗？怪事，怪事。”
“你这下可算是玩的开心了，可你最好赶紧的给他赔不是，不然的话你再怎么逗他，他也不会理你了。”
牧青过来了，叹了口气。
水小秋不挠楼无鱼的脚心了，脸上官表情却更委屈了，狠狠道：“不理我就不理我好了，大不了本姑娘我一走了之，谁也别想在找到我。”
他说着竟然真的转过了身，做出一副要离所有人而去的样子。
楼无鱼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心想：“这臭丫头装的可真像。”
水小秋没有走成，谁也没有拦住她，但她就是没有走，一个转身后就没有动作了。
牧青忽然沉下了脸，皱了皱眉，道：“你的玩笑开的也太过分了点。”
水小秋瘪了瘪嘴，泪珠就出来了，女人的眼泪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流出来。
女人的眼泪好像一辈子都流不完似的。
水小秋哭着道：“好吧，好吧，你们都不要我了，我每天吃的不多，穿的也不贵，也没有给你们惹什么麻烦，你们就这样嫌弃我，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我连乞丐都不如。”
说到撒娇水小秋也是一把好手。
女人的哭已经够让男人好受了，加上撒娇，简直不得了。
楼无鱼忽然的一肚子气也被水小秋的眼泪冲散了，散没了，忽然笑道：“我们的小秋不是乞丐，是公主。”
楼无鱼哄女孩子也是一把好手。
牧青听到水小秋吧自己说成可怜样，心里就乐开了花，脸也像花一样笑了起来，拍了拍水小秋的肩膀，道：“我的好公主，对付你楼大哥办法可真多。”
水小秋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她的哭也和笑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变脸比翻书还快，比变天还难以捉摸。
她的笑和哭同时在脸上，就像是清晨浓雾里的桃花，花朵上带有一滴滴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