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小春沉默。
人在无话可说时只有选择沉默。
但沉默不是害怕。
更不是逃避。
人不能逃避现实，就如同我们不能逃避死亡。
如果你在一时间逃避得了，那你迟早会遇到下一个问题，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做？
继续逃避？
要逃避多久？
一个伟大的人说过一句真理。
——人能逃避的只有逃避本身。
水小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他无疑懂得这个道理。
水小春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他也不能激动，激动会使他的反应和判断失误，他不能有一点疏忽和大意。
痛苦使他冷静。
云南峰握剑的手和他握刀的手一样稳定。
云南峰道：“这次你又是为何要来杀老夫？”
他的声音温和，比对待楼无鱼要多点相知相惜情感，水小春看得出他不想和他动手，也没有杀意。
楼无鱼忽然笑道：“小水，我还活着。”
水小春瞟他了一眼，用了一种极冷淡的声音，道：“你活着，你当然活着……”
他说不下去了，忽又瞪着云南峰，眼里布满了红丝，显然他哭过。
楼无鱼从来没有听过水小春用这种口气说话，不安和恐怖占据了他的心，他的心加快了跳动，他的手心已然沁出了冷汗。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用了很大的力量才轻轻地问道：“小秋和琴儿在哪里？”
水小春咬着牙，咬得很紧，导致脸上的肌肉痉挛，他厉声道：“死了，都死了，被云十八杀了……”
悲痛欲绝让他的声音嘶哑。
这十一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十一道雷霆闪电，楼无鱼的脸色变冷，冷过后僵硬，瞳孔涣散，只有一个死人的脸才会像这样。
他的胃里难受，恶心，想吐。
他吐出的不是恶心的食物，而是鲜血！
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时旁边的女人们都吓了一大跳。
血红如晚霞。
壮丽，悲惨。
水小春和云南峰的瞳孔也收缩，鲜血就从他们的眼前飞过。
黑蝴蝶抢身而出，扶住了楼无鱼摇晃的身体。
楼无鱼的意志似乎已经被打垮。
他在这一瞬间没有思考，没有判断，没有灵魂。
他的心在痛。
水小春忽然仰天长啸，似要发疯。
云南峰凝视他，厉声道：“你莫不是认为是老夫动手杀了她们？”
水小春咬着牙，嘶声道：“你故意放出消息引开我们，就是好叫人去杀了她们，云南峰，你好卑鄙！”
刀光起，剑影飞。
水小春的刀没有了章法，也不在快，他的心已乱，刀也乱。
云南峰的剑也慢下来。
黑蝴蝶目光闪动，沉思着，咬了咬嘴唇，似乎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似的，忽然大声道：“住手！”
她的话不是命令，她也命令不了任何人，水小春和云南峰当然不会住手。
楼无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水小春只攻不守，云南峰只守不攻。
水小春用了十七刀，云南峰只在险要关头还手了两剑。
一刀挥出，砍云南峰的腰，这一刀水小春是想把云南峰砍成两段。
云南峰身着青衣，一刀挥出后，刀口的衣裳是蓝色。
楼无鱼。
这一刀停下，在最不可能停下时停下了。
水小春收刀，怒喝道：“你要做什么？”
楼无鱼道：“你杀不了他，也不该杀他的。”
水小春的目光惊奇而愤怒，惊奇多于愤怒，他知道楼无鱼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说这种话。
楼无鱼又道：“我走后你也出来找我了？”
水小春点头。
楼无鱼道：“你也没有回去？”
水小春点头，道：“我被抓了。”
楼无鱼道：“被飘然仙子抓了？”
水小春道：“是。”
楼无鱼道：“也是他告诉你小秋和琴儿她们……”
水小春动容道：“是。”
楼无鱼道：“云十八背叛了云庄主，飘然仙子也要他死。”
水小春悚然道：“你是说这些都是飘然仙子的诡计？”
他瞪大了眼睛，又道：“那小秋和琴儿呢？”
楼无鱼黯然，过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
黑蝴蝶忽然大声道：“我知道！”
水小春猝然回首，望着她，道：“你知道什么？”
黑蝴蝶道：“我本来是想带她们走的，可是她们不愿意。”
水小春道：“你为什么要带她们走？”
黑蝴蝶怔了怔，道：“这个你不用管，但我知道就凭一个云十八还杀不了她们，你为什么没有先回去看她们而是跑到这里来报仇？”
水小春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
人在遇到急事时会昏头，头昏了自然找不到方向。
楼无鱼注视黑蝴蝶，忽然道：“你也知道飘然仙子的计划是为了让水小春找云庄主拼命，而你们就能趁机拿到剑谱，也可以借用水小春的刀和他一起杀了云庄主是吗？”
黑蝴蝶咬着嘴唇，忽又长叹一口气，道：“是，你说的都对，我们想要拿到剑谱只有杀了云南峰，道云南峰的剑太快，我们也没有把握，杨素梅她也没有把握，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水小春沉声道：“好毒的女人！”
楼无鱼道：“最毒不过妇人心，不过云庄主一早就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将计就计地引出了你们，而我们呢就是一个幌子而已。”
云南峰垂首看地上的头颅，变了变色，忽然道：“别忘了还有人要杀你。”
楼无鱼霍然回头，道：“你看出了这些头颅是谁？”
云南峰冷冷道：“这些人都是云家镖局的镖头。”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原武阳。
原武阳还是一样，和天地一样冷漠，仿佛所有的事他都没有看见，所有的人他都不在乎。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人，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色彩。
水小春悲痛之余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该高兴？
他没有高兴，他吃惊。
他只知道原武阳的长相，救过他的命。
他们还不算是朋友。
原武阳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从车厢里取出了一柄剑。
剑的形式奇特，古朴，剑柄很长，黑鞘，剑身宽是一般剑的两倍，看起来分量至少是一般剑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