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
晴天。
楼无鱼上马，不打马，马慢慢地走。因为他们还没有出门。
麻子青年忽然地闪到马前，双臂张开，喝道：“钱呢？”
买马怎么能不给钱，楼无鱼道：“拿着。”一锭银子抛到麻子青年的怀里。
麻子青年脸上露出了笑容，躬身道：“多谢您嘞。”
楼无鱼道：“你知不知道李家村往哪里走？”
麻子青年忽然变了变色，道：“出城门向西二十里是有个李家村。”
楼无鱼见他神色不对，暗衬：“李家村有什么特别的？”便问道：“李家村怎么可？”
麻子青年忽又叹了口气，道：“我就是李家村出来的，我们村子很小，只有二十户人家，在六年前全村的人一夜之间害了病，第二天都死掉了，我爹我娘我兄弟妹妹全死光了，现在的李家村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看着楼无鱼，又道：“我看你像是个外地人，你去李家村做什么？”
楼无鱼道：“李家村难道去不得？”
麻子青年道：“倒也不是去不得，你的胆子大些去去也可以。”
他忽又问道：“你怕不拍鬼？”
楼无鱼苦笑道：“我不怕。”
麻子青年道：“那里的鬼白天也在的，你去了以后小心回来就染上病。”
楼无鱼抱拳，道：“告辞。”
夏天的早晨跑的太快身上也热的发烫的。楼无鱼不喜欢热，他在烈阳满天晒得他精疲力尽，汗水进到眼睛里时也会埋怨夏天，甚至是诅咒。
楼无鱼不怕鬼，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鬼，他很想知道鬼是什么样的，李家村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打马，出城向西，急奔。
水小春的马跑进了树林，在树林里横冲直撞，马对骑在它背上的人不满意了才会这样，马在撒野，水小春像是快发疯了，心想：“这头畜生也要来和我作对。”
水小春的屁股颠簸地快散架了，但他怎么能输给一头畜生？
马和女人一样，有温顺的，有刚烈的，也有从温顺变成刚烈的，因为人不能驾驭它们。
水小春不喜欢骑马，但人有些时候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缰绳还在手中，马狂奔，一片桑林，周围有人家，都是些过着清淡日子的小门小户，水小春看到一家小酒铺时马也驯服了。
酒铺太小，只有两张桌子，老板是一个穿着一身油腻腻分辩不清颜色衣裳的老头子，佝偻着背，坐在一张藤条椅子上，手里拿着蒲扇。
一张桌子坐了两个人，两个穿着窄脚裤，赤脚，一腿的泥，他们看到了水小春，愣住了。
水小春看见他们就想起了李家村，心里顿时觉得自己很傻。
他还没走开口，就听到一个娇嫩的语声：“大热天的，就下马来喝杯酒解解渴吧。”
一个身穿红绸缎的垂髫少女从柜台后探出了身子，从地上抱起了一坛酒，又轻轻笑道：“怎么，你不喝酒吗？”
水小春喝酒，但不是现在喝，他看了这个垂髫少女几眼，才问道：“小姑娘，你知道李家村吗？”
垂髫少女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这里不就是了？”
水小春出了口长气，觉得自己运气比楼无鱼还要好。
垂髫少女把酒放在桌上，又回身拿出了两个碗，大碗，水小春喝酒经常用的大碗，她把碗放好水小春就问了：“你们李家村哪里有个庙？”
垂髫少女咯咯笑道：“你陪我喝上一杯我就告诉你，我还不收你的钱。”
水小春心想：“不要钱的酒不喝白不喝，况且和姑娘一起喝。”他下马，生怕马发疯在跑，就把马拴在树上。
垂髫少女的年纪还小，鼻子小，嘴巴小，脸也小，手更小，水小春的手完全可以把她的手攥在手里。
就是这只看似弱小无力的手在酒坛泥封上轻轻地一按，酒坛就碎了。酒流了满地都是，水小春看着地上的酒，抬起头来后就有一块酒坛碎片划向双目。
水小春没有瞎，向后退了七尺，接着那两个看起来像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的泥腿子手里就多了两把精光闪闪的弯刀。
弯刀来势凶猛，都想从水小春的背心插进去。水小春也有刀，他没有用，飞起了两脚，两个泥腿子左闪右躲也来不及避开。一脚踢在脸上，一脚踢在胸口。
“噗通”和“嘎吱”声，一人飞出了酒铺，一人从桌上摔到地上。
水小春一回头，一条红缎子就飞向他的咽喉，灌注了内力的红段子想要用水小春的血再染红一些。
只不过水小春身子一闪手一抓，红缎子就到了他的手里，垂髫少女恶狠狠地盯着他，用力的扯红段子，她扯不动，所以她哭了。
像个婴儿一样“哇哇”大哭，她手松了，水小春以为她还要在地上打两个滚，他等着。垂髫少女瞥了他一眼，就真的在泥地上打起滚来，滚来滚去滚的一身泥，像是个泥娃娃。
水小春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她可爱极了。
垂髫少女一面滚来滚去，一面哭声道：“爷爷，你快点替我教训这个人，他不要脸，吃我的豆腐。”
水小春摇了摇头，心想：“我碰上无赖了？”他望着这里唯一一个能让垂髫少女叫爷爷的人，老头子颧骨高耸，白面无须，一副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摇着蒲扇，鼻子里哼着小曲，水小春想笑，他还没发笑，垂髫少女的红影就闪了过来，用她那双只有三寸长的小脚踢水小春胸口大穴。
三寸金莲没有踢到水小春，水小春一掌接住，垂髫少女身子不稳翻身后退。
水小春道：“快点告诉我庙在哪里，不然我可真要好好地欺负你了。”
垂髫少女耸了鼻耸子，底下头，做出一副惹人心疼的可怜相，手指在眼眶擦，竟然嘤嘤啜泣起来。
水小春吐出口气，道：“你最好别哭，不然我就强奸你。”
垂髫少女跺了跺脚，泣声连连，道：“你滚吧，观音庙就在附近……就在前面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