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晚星正趴在桌上看张琪琪画的漫画。画上的老巫婆戴着夸张的眼镜，手里抓着个瑟瑟发抖的小矮人，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林子轩限定版”。
“怎么样？像不像？”张琪琪戳了戳她的胳膊，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林晚星勾了勾嘴角：“把他画得太可爱了。”
张琪琪“噗嗤”笑出声，迅速把漫画塞进课本：“快走快走，再晚点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了林子轩。他身边跟着两个男生，都是平时围着他转的跟班，此刻正对着林晚星指指点点，嘴里说着“怪不得考不好，心思都在别处”“听说她还想赖子轩作弊呢”。
林子轩瞥见她们，故意提高声音：“别乱说，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可能就是……最近状态不好。”
这话听着像维护，实则坐实了“林晚星状态不好才考差”的传言。前两次，林晚星听见这话定会冲上去理论，结果反而被倒打一耙说“脾气差”。
但今天，她只是拉着张琪琪的手腕，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喂！林晚星！”林子轩没想到她会无视，忍不住喊了一声。
林晚星脚步没停，张琪琪却回头，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了句“幼稚”。
林子轩的脸瞬间涨红，对着她们的背影低吼：“你等着！”
“他也就这点能耐了。”下了楼梯，张琪琪撇撇嘴，“以前总觉得他装模作样，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怼他了。”
林晚星侧头看她。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给张琪琪毛茸茸的发梢镀上了层金边，她眼里的坦荡和愤怒，像一束光，照亮了林晚星前三次人生里总灰蒙蒙的角落。
“以前……是我太傻了。”林晚星轻声说。总以为忍着、让着，就能换来片刻安宁，结果反倒让自己像个缩头乌龟，连朋友都差点弄丢。
“现在不傻就行！”张琪琪拍了拍她的背，“走，吃排骨去！”
食堂里人声鼎沸，糖醋排骨的香气飘得老远。张琪琪抢了两盒，塞给林晚星一盒：“多吃点，下午跟老巫婆耗了那么久，肯定饿了。”
林晚星低头戳着碗里的排骨，忽然想起前两次的这个时候——第一次她被王兰训到没胃口，啃了半块面包就回教室；第二次被林子轩的跟班堵在楼梯间，晚饭根本没吃。
原来好好吃饭，是件这么踏实的事。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张琪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六是我生日，我妈说让我请几个朋友去家里吃饭，你要不要来？”
林晚星愣了一下。前三次，她从未参加过任何同学的聚会。刘梅总说“女孩子家别整天在外疯玩，像什么样子”，父亲也默认“少给家里惹麻烦”，久而久之，她连“被邀请”都觉得陌生。
“我……”
“别想了！必须来！”张琪琪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我妈烤蛋糕超厉害，还会做你爱吃的可乐鸡翅——上次你说过一次，我记着呢！”
林晚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她点了点头：“好。”
“耶！”张琪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放学回家的路上，林晚星特意绕去了街角的文具店。货架上摆着本浅蓝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细小的梧桐叶，和她作文里写的那棵很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付了钱。
前两次重生，她的笔记本里记满了公式和错题，页边写满了“加油”“不能输”。这次，她想写点别的——比如张琪琪的漫画，比如食堂糖醋排骨的味道，比如今天傍晚天边的晚霞。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静悄悄的。刘梅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瓜子壳堆了满满一碟，看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
林子轩房间的门紧闭着，隐约传来打游戏的声音。
林晚星换了鞋，刚要往自己房间走，刘梅突然开口了：“站住。”
她转过身，看着刘梅把最后一颗瓜子扔进嘴里，慢悠悠地擦了擦手：“今天王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来了。林晚星心里平静无波。前两次，刘梅接到电话后，会当着林子轩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心思歹毒”“见不得弟弟好”。
“王老师说，你跟子轩在考场上有点小误会。”刘梅的语气很淡，却带着股暗藏的怒火，“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觉得我们偏心子轩，但你也不能在考场上做小动作啊？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林家的姑娘没教养。”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封面的梧桐叶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你哑巴了？”刘梅的声音拔高了些，“我跟你说话呢！”
“说完了吗？”林晚星抬起头，语气平静，“说完我回房写作业了。”
刘梅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猛地站起来：“林晚星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王老师都跟我说了，要不是子轩替你求情，你今天就得被记过！你还这副态度？”
林子轩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他探出头，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妈，你别骂姐姐了，真的是误会……都怪我，不该回头看她的。”
“你看看你弟弟！”刘梅指着林子轩，“多懂事！再看看你！”
林晚星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举起手里的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王老师没跟你说，林子轩座位底下有张小抄？上面写着让我给他看数学题，不然就告诉你我藏手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子轩瞬间僵硬的脸上：“要不要我现在把手机拿出来，咱们对对时间？看看是不是他说的‘藏手机’？”
她的手机一直放在书桌抽屉里，刘梅上周刚搜过，根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林子轩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随口编的威胁，此刻脸都白了。
刘梅也愣了。王老师打电话时只含糊说了“小误会”，压根没提小抄的事——想来是怕惹麻烦，故意隐瞒了。
“你……你胡说什么！”刘梅强撑着，“子轩怎么会做那种事！”
“哦，可能是我看错了。”林晚星合上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我回房了。”
这次，刘梅没再拦她。
林晚星走进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听见客厅里传来刘梅压低的呵斥声：“你到底有没有藏小抄？！”
她靠在门后，轻轻吁了口气。
原来不争吵，也能让他们乱了阵脚。
晚饭时，气氛格外压抑。刘梅把一盘红烧肉全推到林子轩面前，连看都没看林晚星一眼。林子轩扒着饭，头埋得很低，不敢看她。
林晚星自己盛了碗米饭，就着一碟青菜慢慢吃。
吃到一半，门锁突然响了。林建国拎着行李箱走进来，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我回来了。”
刘梅立刻换上笑脸，站起来接过他的包：“建国你可回来了！路上累坏了吧？我给你留了汤。”
林子轩也放下筷子，凑过去：“爸，你这次出差带纪念品了吗？”
林建国揉了揉他的头，目光扫过餐桌，落在林晚星身上：“晚星，最近学习怎么样？”
前两次，他一回来，刘梅就会把考试的事添油加醋说一遍，最后落脚点总在“晚星太不懂事，让着弟弟点”。
林晚星舀了勺汤，没抬头：“就那样。”
林建国愣了一下。以往女儿见到他，要么怯生生地问“爸你累不累”，要么就红着眼圈想解释什么，从未如此冷淡过。
刘梅刚想开口，林建国却先说话了：“摸底考成绩出来了？”
“还没呢爸，”林子轩抢着说，“不过这次姐姐好像发挥不太好，王老师说……”
“子轩。”林晚星突然抬眼，打断他，“王老师没跟你说，让你明天把作业本交到教务处去吗？她说要核对字迹。”
林子轩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刘梅的脸也白了。
林建国皱起眉头：“核对字迹？怎么回事？”
刘梅慌忙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考试时互相看了一眼，王老师太认真了……建国你别听他们瞎说，快喝汤。”
林建国没动，目光在林晚星和林子轩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星脸上。他的女儿低着头，慢慢喝着汤，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了种他从未见过的疏离感。
这顿饭，终究是在沉默中结束了。
林晚星回房后，听见父亲在客厅里问刘梅“到底怎么回事”，刘梅支支吾吾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翻开那本浅蓝色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今天，好像没那么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字迹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她忽然想起张琪琪说明天带可乐鸡翅来，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或许，躺平的日子，真的会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