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学生。林晚星刚放下书包，就被一个油纸包砸中了后背。
“接着！”张琪琪从后排探出头，冲她眨眼睛，“我妈凌晨起来炸的，还热乎呢。”
油纸包散着浓郁的香气，林晚星打开一看，金黄的可乐鸡翅泛着油光，上面还撒着芝麻。她捏起一个咬了口，甜丝丝的酱汁裹着鲜嫩的肉，暖意从舌尖一直淌到心里。
“好吃吧？”张琪琪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妈说‘给你那可怜的小姐妹多带点’，她上次家长会见过刘梅，说‘那女人看着就不是善茬’。”
林晚星失笑。张琪琪的妈妈是开甜品店的，总穿着碎花围裙，说话像打快板似的，上次家长会替迟到的张琪琪领试卷，撞见刘梅正对着老师抱怨“林晚星太内向，不好管”，当时就翻了个白眼：“孩子内向是天性，总比某些外向的心思不正强。”
原来那时就有人替她不平了，只是前三次的自己，眼里只看得见刘梅和林子轩的刁难，压根没留意这些。
“替我谢谢阿姨。”林晚星把鸡翅往她面前推了推，“你也吃。”
“我早吃过了！”张琪琪摆手，忽然瞥见门口，“嘘，林子轩来了。”
林子轩走进教室时，眼圈有点发黑，想来是昨晚被刘梅盘问了半宿。他看见林晚星桌上的鸡翅，又扫了眼两人说笑的样子，脸色沉了沉，故意撞了下林晚星的课桌。
鸡翅的油纸包晃了晃，掉出一块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林子轩嘴上道歉，眼里却满是得意。前两次，林晚星定会捡起来扔他身上，然后被他喊“疯了”引来围观。
但今天，林晚星只是弯腰捡起鸡翅，扔进了桌旁的垃圾桶，继续吃手里的。
林子轩的得意僵在脸上，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他悻悻地回到座位，早读时总忍不住回头瞪她，却发现林晚星要么在记单词，要么在看窗外，压根没理他。
第一节课刚下课，王兰就拿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敲了敲讲台：“林子轩，把你昨天的数学作业给我。”
林子轩的脸瞬间白了。他昨晚被刘梅追问小抄的事，作业压根没写。
“王老师，我……我落家里了。”他支支吾吾地说。
“落家里？”王兰挑眉，“我记得昨天特意跟你说过，今天必须带。还是说，你根本没写？”
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林子轩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攥着衣角，忽然看向林晚星，带着哭腔说：“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跟王老师说说？我……我昨天帮你整理书包，忘了写自己的了……”
又是这招。把自己的错赖到别人头上，顺便卖惨博同情。前两次，林晚星会气得发抖，当众跟他吵起来，最后反倒被说“斤斤计较”。
林晚星正低头在笔记本上画梧桐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我昨天放学跟张琪琪一起走的，没让你碰我书包。”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张琪琪立刻点头：“对！我们一起吃的晚饭，他要是帮你整理书包，难不成会分身术？”
同学们“噗嗤”笑出声，看向林子轩的眼神多了几分嘲讽。
王兰的脸色沉了沉：“林子轩，没写就是没写，找什么借口？去办公室补，下课前交不上来，叫你家长来。”
林子轩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说话，攥着笔盒往办公室走时，狠狠剜了林晚星一眼。
“他肯定又要去跟刘梅告状了。”张琪琪撇撇嘴，“估计放学要堵你。”
“堵就堵呗。”林晚星合上笔记本，上面的梧桐叶已经画好了，叶脉清晰，“他总不能真打我，顶多骂几句，我不听就是了。”
张琪琪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林晚星，比前两次那个急着辩解的样子，厉害多了。
放学时，林子轩果然没堵她。张琪琪在校门口买烤肠时，听见两个男生议论：“林子轩被他爸叫去教务处了，好像是王老师把小抄的事捅给林叔叔了。”
“真的假的？他爸不是最疼他吗？”
“谁知道呢，我刚看见林叔叔脸黑得像锅底……”
林晚星咬了口烤肠，油汁溅在嘴角。原来父亲不是完全不管，只是以前的自己，从没等到他管的那一刻就先乱了阵脚。
走到巷口时，张琪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说生日那天要给你做个梧桐叶形状的蛋糕，你觉得淡绿色奶油好看，还是浅黄色？”
“淡绿色吧。”林晚星说，“像春天的叶子。”
“行！我让她再撒点糖霜，假装是露水！”张琪琪笑得灿烂，“那我先回家了，明天给你带曲奇！”
看着张琪琪蹦蹦跳跳的背影，林晚星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脚步轻快了些。
推开家门，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刘梅没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而是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见动静，居然探出头笑了笑：“晚星回来啦？快洗手，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鱼。”
林晚星愣了愣。前三次，刘梅只有在父亲在家时才会装模作样，今天这是唱哪出？
她换了鞋走进厨房，看见林建国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眉头微蹙，像是有心事。林子轩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圈还是红的，见她进来，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
“发什么呆？”刘梅把一盘鱼端上桌，往林晚星碗里夹了块腹肉，“快吃，凉了就腥了。”
鱼肉滑嫩，带着淡淡的姜香，确实是林晚星以前爱吃的。但前两次，刘梅总说“子轩不爱吃鱼腥味”，从没给她做过。
林晚星没动筷子，只是看着刘梅：“有事？”
刘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缓和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妈就是看你最近学习辛苦，给你补补。”
“昨天王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林建国放下报纸，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
刘梅慌忙抢话：“没什么！就是说孩子们考试有点小摩擦，我已经批评子轩了，让他以后多让着姐姐……”
“爸。”林晚星打断她，夹起那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王老师说，林子轩的小抄字迹，跟他作业本上的一样。”
林子轩猛地抬头：“你胡说！”
“我没胡说。”林晚星咽下鱼肉，语气平淡，“王老师把作业本和小抄都给你看了，不是吗？”
林建国的脸色沉了沉，看向林子轩：“她说的是真的？”
林子轩的眼泪“啪嗒”掉在碗里：“爸！是她陷害我！她就是看不惯你疼我，故意……”
“够了。”林建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你的零花钱减半，每天放学必须回家写作业，我会让张阿姨盯着你。”
张阿姨是家里的钟点工，平时总被刘梅支使着做这做那，却最疼林晚星，前两次林晚星被冤枉，她偷偷塞过好几次饼干，说“孩子别委屈自己”。
林子轩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爸！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刘梅也急了：“建国，子轩还小，一时糊涂……”
“小？”林建国看向她，眼神冷了几分，“他十七了，该知道什么是对错。晚星也是我女儿，你们平时……太偏心了。”
刘梅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林晚星低头扒着饭，忽然觉得今天的米饭格外香。原来父亲不是看不见，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让他不得不看见。
晚饭结束后，林晚星回房写作业，听见客厅里传来刘梅的哭声，夹杂着林建国的叹息：“以后对晚星好点，她妈走得早，够可怜的。”
她翻开那个浅蓝色的笔记本，在昨天写的“今天，好像没那么糟”下面，又添了一行：“鱼很好吃，张阿姨明天会来。”
窗外的月光比昨晚更亮，透过窗帘缝隙，在笔记本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像极了她第一次重生时，从窗帘缝里看见的那道光带。只是这一次，光里没有沉重的记忆，只有淡淡的暖意。
她摸出手机，给张琪琪发了条消息：“蛋糕用淡绿色奶油，加两颗草莓当眼睛吧，像小刺猬。”
很快收到回复：“！！！你怎么知道我妈新买了草莓？就这么定了！”
林晚星看着屏幕上的感叹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躺平不是放弃，是不再把力气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总会穿过阴霾，把光送到你身边。
她合上笔记本，开始写数学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期待周六的生日蛋糕，期待淡绿色的梧桐叶，期待那些和前三次截然不同的，属于她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