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隐形的凶手3-6
亦小之2022-03-09 20:004,013

  【15】隐形的凶手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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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良才闻言出列,先朝知府贺有范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这才开口:“回贺大人的话,露平县的农庄周家的侍女卞春娘,昨日一早在后院的井中发现了自家少爷周修永的尸体。而根据仆役胡四郎的供词,这位周修永的姘头,正是夏小莲。”说到此处,楚良才稍微顿了顿,目光扫过许兴业毫无血色的脸,“而前一日许兴业出门采购货物,恰恰先去了周修永家,且一个人留在院中搬运货物,具备抛尸的条件与时间。然后我们测量了他前往周修永家送货前后所留下的车辙,能够断定许兴业在进入周宅之时,货车里并不是空的。再比对江新城中、许兴业家蔬果铺院中留下的车辙,可知晓许兴业在出门之前,车中便有至少一百五十斤重的东西!”

  这一番证词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条条直指许兴业,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楚良才说完便默默退回了原处,而贺有范适时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铁证如山,许兴业,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我——”许兴业此刻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他嘴唇翕动着,仿佛是被抛上沙滩的濒死的鱼。只见他颤抖地喘息半晌,忽然猛地扬起了头,“没错,我是把他抛尸入井中,可是——可是——小莲和那个周修永,真的不是我杀的!”

  堂上堂下登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这许兴业终于认罪,却只承认抛尸,不承认杀人,这简直是冥顽不灵。贺有范闻言皱起眉头,正要唤衙役来将人枷上用刑,却忽然听见堂下有人一声高呼:“贺大人且慢!”

  “……叶一萧。”贺有范居然不太意外,感觉自己已经有点习惯了这个麻烦人物。他叹了口气,几乎是无奈地开口,“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叶一萧听贺有范把那个“又”字重重咬在齿间,心中也难免有些惴惴,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之前更过分的事也没少做,什么扰乱公堂、当众顶撞之类,这次与之相比,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要求,便稍稍安定了些,走上前道:“许兴业既已承认抛尸,那贺大人不妨先听听他抛尸的过程,再做计较也不迟。”

  这倒也合情合理,只不过先前的种种证据相互佐证,几乎已可以板上钉钉证明许兴业的罪行了。因此贺有范听叶一萧的请求竟是这个,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挥了挥手,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便听听看罢。”

  “多谢知府大人!”叶一萧真心实意地低头一礼,然后对许兴业说,“你方才说,自己仅是抛尸,未曾杀人?”

  “是……是这样的没错……”许兴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朝叶一萧重重叩首,“小人真的没有杀人,请大人明鉴呐!”

  “杀没杀人,还要看证据。”叶一萧沉声开口,“许老板,说说你前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如过再有半点虚假,定不轻饶!”

  “一定!一定!小人这次一定会说实话!”许兴业连连点头,他抬手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汗,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我早就怀疑小莲背着我偷人,直到最近,她居然偷偷拿走家里的首饰和值钱器物,肯定是给那不成器的小子当掉了!于是我便想给那胆大包天的小子点颜色看看,但是他小心得很,一直没给我抓住狐狸尾巴……然后我又生怕万一误会了小莲,就只能偷偷地查,不敢让她知道……于是前天一早,我就假称要出城进货、当晚不回家过夜,实际上却在城门关上前赶了回来……”

  叶一萧沉吟:“也就是说,前天晚上,你确实在江新城中?”

  “我确实在城中,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许兴业又喊起了冤,直到瞥见堂上的知府贺有范不豫地皱起眉头,才连忙又道,“我虽回来了,但却怕小莲察觉,就把马车藏在巷子里,在后院外蹲了大半夜,想在那小子翻墙时捉他个现行,却始终没见着人,就连灯光也没有……我心道莫非小莲真的回娘家去了?就赶着马车回家,却不曾想,不曾想……”

  许是回忆起妻子的惨状,许兴业又有些哽咽,叶一萧替他讲话说完:“然后你就在厨房中发现了夏小莲和周修永的尸体?”

  “对,后面的事,就和刚才大人们说的一样了。我打开厨房门,就看见小莲跟那姓周的小子都倒在血泊里,当时便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家媳妇和人通奸,又死在一道,这要让人给看见了,那第一个就怀疑的铁定是我……于是我鬼迷心窍,先把身上沾着血的衣服烧了,又把那姓周的小子给搬上车,假装去进货,再趁机把他丢在了自家后院的井里,回来打水把车子洗净……再之后,再之后,我便假装是刚刚发现尸体,跑出门报官……各位大人,小人真的没有撒谎!我是绝对不会杀害小莲的!!”

  “简直一派胡言!”贺有范捏在指间许久的惊堂木终于拍了下去,打断了许兴业没完没了的重复。而后他转向那个皱着眉头立在堂下的青年,问道,“叶一萧,证词也听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一萧沉默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没有。”

  见他竟然是这般反应,许兴业登时又陷入了绝望之中。两名衙役依照贺有范的命令走上前去,用一根粗绳将许兴业捆了起来,按倒在一张横放着的长凳上。另外一名衙役从墙边拿来一根三尺多长、前端扁圆的竹棍,照着许兴业的后股便打了起来。

  叶一萧前些天刚刚恶补了本朝律令,得知除却偷盗贪污等几样罪名、以及可据众证定罪的情况之外,其余大部分情况下,判官都需要犯人的口供才可断案。倘若要刑讯,则需得先有证据,以江新府衙的层级,可施行的不过只有庭杖、抱石、枷号一类轻刑,总数亦不可超过某数目云云。这些律令条文冗长无趣,叶一萧当初看就看了,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但等到今天真的有人在自己面前挨打,他才方觉惨烈非常。

  虽说庭杖乃是轻刑,但许兴业的后股与大腿也很快变得血肉模糊,竹棍每次扬起,都会带起一溜血点。叶一萧往常接触过不少病人和死人,比这更可怕的伤口更是见过太多。然而那些都跟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挨打截然不同,叶一萧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胸口一阵阵地发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到退堂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抵住他的背心。

  叶一萧得了支撑,感觉稍好了一些。他深呼吸了几次,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楚良才,正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就在叶一萧犹豫要不要道谢的时候,那边的板子终于打完了,许兴业的痛呼声也从大变小,最终终于变作了低哑的喘息。

  衙役收了竹棍,将许兴业从长凳上拎了起来,这个原本强壮的男人此时脸色煞白,额头上缀满豆大的冷汗。贺有范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几乎是和颜悦色地开口问道:“许兴业,你可知罪?”

  “大人……”许兴业勉强抬头,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方才说完剩下的话,“我真的是……冤枉的……”

  贺有范倏然皱眉,证据这般确凿的情况下,这个人居然还在叫屈,未免让人有些意外。不过他毕竟也在县令知府的位置上坐了多年,穷凶极恶之徒或许没遇上太多,但死鸭子嘴硬的倒碰上过不少。于是贺有范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只吩咐道:“今日便到这里,将此人押入牢中,严加看管!”他说罢拂袖起身,“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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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有范负着手回到后堂,衙役们则将许兴业押了下去,堂上顿时重新安静下来,门外闹哄哄的围观百姓也都纷纷散了。叶一萧站在原地又缓了一会儿,这才感觉方才胸中那股难以言说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

  只是还没等他放松下来,就听见楚良才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我说姓叶的,你是不是不顶撞知府大人两句就难受啊?好容易这个案子破的如此顺利,证据也齐全,你怎么偏偏还来这么一出?要知道咱俩昨晚还是偷摸的跑去调查的,这事要真追究起来,可不是罚上几个月的俸禄那样简单!还是说,你是真想去衙门门口摆摊算命?”

  楚良才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叶一萧自知理亏,便低着头、垂着手尽数听了,末了却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因为那个更夫的供词,我在堂上是第一次听到,有些地方总觉得不太对头……”

  “那你听许兴业在那讲了一炷香,可听出什么不对头来?”说到此处,楚良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要是有切实证据也就罢了,现在可倒好,人家还当你叶一萧天生反骨,没事就爱找茬玩呢!”

  “不听听看怎么知道啊……”

  叶一萧小声嘟囔了一句,却终究没敢当面去触楚良才的霉头。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笑道:“小楚就是这么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是担心你啊。”

  “屁!我是怕他连累我!”

  楚良才双眉一竖,对那人怒目而视。来的正是陈飞雨,他原本已经跟着其他衙役们下去了,扭头看见叶一萧和楚良才还站在那儿没动,便又绕了回来:“好好好,楚仵作,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容易结了这桩案子,要不要到城里头喝个酒去?你们忙了整夜,也好休息休息。”

  “结案?”叶一萧一愣,皱眉问道,“可是许兴业……他不是还没认罪吗?”

  “板上钉钉的事了,除了他,也没别的嫌疑人了不是?”

  陈飞雨笑着回答,伸手就去勾两人的肩膀。楚良才挣扎了一下,却终究敌不过陈飞雨的力气,几乎是被他夹在腋下拖着往外走。叶一萧倒是没有反抗,但是却直愣愣地盯着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边裕兴坊里新开了一家酒庐,当家的娘子可漂亮了!我和你们说啊……”

  陈飞雨心情不错,所以兴致高昂,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然而几人还没走出江新府衙的大门,叶一萧却忽然顿住步子,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了下来:“飞雨,小楚。”

  “叶先生,怎么了?”

  陈飞雨茫然地扭头,却见叶一萧方才纠结的神色消弭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坚定:“你们去喝酒罢,我还想再去现场看看——这桩案子,不能就这样结了。”

  “现场?可是昨天咱们不都仔仔细细地查过一遍了么?”

  “是这样没错。但那些供词分开看都没问题,合在一处之后,却有我始终想不通的地方。”叶一萧暗中握了握拳,“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

  楚良才皱眉:“姓叶的,你该不会是真的相信那个许兴业的鬼话罢?”

  叶一萧迎着楚良才探究的眼神,认真开口:“小楚,我真的不是意气用事,也没有先入为主。虽然从一开始起,我就觉得许兴业不是凶手,因为他提到夏小莲时的悲伤并不像是假的——但是,我现在只是想找出前天夜里的真相,不想让任何人蒙受冤屈而已。”

  “你真是净给我惹麻烦!下次我再被你害得扣俸,就从你的薪水里出!”楚良才咬牙切齿地开口,他猛地甩开陈飞雨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他走了几步,却忽然发现另外两人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由骂道,“看什么看,走啊?”

  叶一萧和陈飞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陈飞雨弱弱地问道:“那个……咱俩也要去吗?”

  “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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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叶一萧之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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