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兰絮2020-10-22 21:153,226

  一折戏唱下来,两个都有走板的地方。

  “唱的真好。”

  这是兰淮竹对戴若雪的评价。

  “你可莫要打趣我了,这么多年没唱戏,竟荒腔走板了。真是丢人。”

  戴若雪对于走板这件事耿耿于怀,在兰淮竹面前失误,更让她有些懊恼。

  送走了乐队,清瑗也来请二位饭厅用膳。

  兰淮竹走在戴若雪的前面,贴心的为她打开了饭厅的门。

  两扇门被推开,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今天吃的…火锅?”戴若雪愣了一下。

  “回小姐,今日天冷,适宜吃些暖和的。所以奴婢自作主张的叫伙房准备了锅子。”清瑗从身后走出来解释道。

  戴若雪一甩手,走向了座位:“多事。”

  兰淮竹此刻也看得出戴若雪的不悦,立刻上前解围道:“消消气,这丫头也是为了你好。你今日在亭子里吹了好大的寒风。吃些热的去去寒再好不过了。”

  “既是你多事,那你就留着烫菜吧,其余人退下吧。”

  戴若雪耍性子般的把头别了过去,只留给清瑗一个背影。

  清瑗赶紧叩首谢恩,随即又起身将房门关上。

  三个人在屋里,气氛静的可怕。

  清瑗不知道火锅为戴若雪所不喜,兰淮竹更不知到底什么触到了戴若雪的眉头。

  “若雪…”兰淮竹犹豫了一下。

  戴若雪放下了筷子,狠狠地饮了一大杯酒:“食不言寝不语。”

  这下子兰淮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索性就安安静静的吃饭。

  但是戴若雪却没有再拿起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可是哪里有人千杯不醉呢!一坛子酒下肚,戴若雪的眼神便有些迷离。

  “酒呢?”倒空了坛子里的最后一杯酒,戴若雪将坛子扔在了地上。

  陶制的酒坛在触碰到地砖的那一刻应声碎裂,惊的清瑗有些胆颤。

  “小姐,您醉了。”清瑗蹲身将地上的碎陶片拾起,放在了一旁的角落。

  “是啊,我醉了。我多想我只是醉了。”戴若雪放声大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争气的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朝着房门走去。

  兰淮竹起身想扶住她,却被她伸手制止。

  本就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力气又能大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是喝了酒的。

  戴若雪双手用力的抓着门边,没拉开门却晃了自己一下。

  倒是兰淮竹眼疾手快,在戴若雪摇晃的第一时间揽住她的腰。

  水蛇一般的小腰不堪一握。兰淮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只一瞬,当戴若雪站稳脚跟够兰淮竹迅速的收了手。

  在他看来,孤男寡女这般动作着实失礼。

  不过戴若雪却没感觉到腰间的手,自然也不知道兰淮竹的小心思。

  第二次,戴若雪费力的将门拉开。外面的雨声噼里啪啦的响着。

  一阵风吹过,带着刺骨的雨滴飞快的打在戴若雪的身上。就连清瑗都感到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可戴若雪却不觉。

  “瞧瞧,我醉了。”戴若雪声音一顿,竟迈步走出了房门。

  “叶子,取我的剑来。”

  戴若雪工旦角,旦角里有出戏叫《霸王别姬》,里面的虞姬有一段拔剑自刎的情节,为此戴若雪也曾特意的打造了一把十分趁手的道具。

  秋叶不敢违命,只好小跑着去取了剑来。

  大雨里,戴若雪身着单衣雨中舞剑。

  长长的剑穗在大雨的摧残下相互纠缠,最终成了一团。

  薄薄的剑身在雨中颤抖,戴若雪的身体也如是。

  “小姐,您醉了。回去吧。”清瑗撑着伞跑到了院子,将手里的伞挡在她的头上。

  “我没醉,我什么都记得。”

  屋檐下的秋叶急得跺脚,她是没料到清瑗会自作主张的将晚膳换成火锅,更没想到戴若雪今日会如此触景生情。

  作为戴若雪戏班里的跟包,她当然知道戴若雪为何而癫狂。

  最开始学戏的时候,她根本受不了戏班里清贫的生活。那个时候,每到年节老班主都会准备一个大大的铜锅,摘上一把后面院子里的菜,以及去屠户那买一小块肉。

  戏班里的男孩子多,看到肉都两眼放光,戴若雪自然抢不过这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戴若雪都没有吃过肉。

  后来周清杉逐渐接受她,每次吃火锅的时候他就会拼命的去抢肉,然后再把抢来的肉夹到戴若雪的碗里。

  说到底,每次戴若雪看到火锅的时候,第一想到的都是周清杉,今天也如是。

  “劳烦姑娘给在下一个披风,在准备一碗姜汤、一桶热水。”兰淮竹扯住了一旁想要上前的秋叶。

  秋叶呆呆的取了戴若雪的披风。然后兰淮竹就在秋叶的注视下,接过了下人手里的伞,冲进了雨里…

  “若雪,回去吧。”

  “回不去了。从曲染出现在园子里那一刻几天回不去了。”戴若雪风哭声比起这场雨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兰淮竹却觉得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似乎是见不得戴若雪如此作践自己,兰淮竹抬手将人用披风一裹,横打着抱了起来。

  伞早不知被二人丢在了哪里,戴若雪也是下意识的搂住了兰淮竹的脖子。

  “不许动,再动将你扔下去。”

  戴若雪在兰淮竹怀里扭来扭去,无奈之下,兰淮竹只好绷着脸吓唬着怀里的小女人。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戴若雪不再挣扎,也任由着兰淮竹将人抱到了房檐下。

  “带你家小姐去洗个澡,喝碗姜汤,别叫风寒侵了体。”

  兰淮竹将人交给秋叶,自己则转身离开。

  “你去哪?”戴若雪问道。

  “回去。”

  “戴家客房那么多,不差你一个。”

  “好。”

  秋叶、清瑗两个人将戴若雪扶回了后堂,只留下兰淮竹一个人对雨感伤。

  回后堂的路上,戴若雪推开了扶着的两个人,正了正身上的披风,步履坚定的走向了卧房。

  这一路上,她又恢复了大家闺秀般的优雅,仿佛从未做过什么不合身份的事。

  但是她额前还在滴水的秀发、以及早已经湿透了的衣衫却向人们诉说着当时的疯狂。

  所有人都以为戴若雪醉了。其实她确实醉了,却也没醉…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知道,平时戴主所不能够做的、不敢去做的,那一刻,她戴若雪都能做。

  醉了酒,她就是戴若雪;酒醒了,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戴家小姐。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小姐,将湿衣服脱下来吧,兰先生叫奴婢准备了姜汤。”

  秋叶知道戴若雪速来不喜欢姜的辛气,不过她想赌一把。

  就赌兰淮竹在戴若雪心里有些许的不一样…

  “放那吧,你去给兰淮竹也送一碗,叫他早些休息。”

  戴若雪没有让秋叶将姜汤倒掉,却也没喝掉。

  清瑗上前将戴若雪的披风解开搭在一旁,双手搭在了戴若雪长袍的盘扣上…

  “小姐既然不喜欢姜汤,怎么不让秋叶姐倒掉?”

  “那丫头,不过是揣摩我的心思罢了。你不也是她自作聪明的带回来的么?”

  戴若雪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每一次秋叶猜的都有些对罢了。

  “那小姐觉得,树叶姐是多此一举还是恰到好处呢?”

  一语双关,清瑗问的既是自己,也是兰淮竹…

  听了清瑗的疑问,戴若雪嘴角逐渐有些上扬:“倒也不是多此一举。”

  不是多此一举,那便是恰到好处了…

  戴若雪不得不承认,兰淮竹的出现犹如在平静的死水里扔了一块巨大的石子,掀起了层层涟漪。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吧。今儿你们也都淋了雨,早点去休息。明天有你们瞧的呢。”戴若雪眉头一挑,一副看戏的姿态。

  却说周清杉,冒着雨去戴府见戴若雪,却吃了闭门羹。

  回到曲家,给了曲染好大的黑脸。

  “回来啦,怎么淋得这么湿?”

  曲染在自己房里喝茶,没想到周清杉就直直的走了进来。

  曲染伸手一指,对着身边侍女说道:“兰因,赶紧给老爷更衣。”

  没想到兰因刚刚伸手抚上周清杉,就被他踢倒。

  “滚开。”

  此刻,曲染也感觉到了周清杉的不对劲,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扶着桌子说道:“怎么今儿火气这么大啊?又是谁惹了你了?”

  周清杉没说话,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穆柏,你说。”

  曲染问话,穆柏自然不敢不答,便一五一十的将下午的事报给曲染。

  “你就为了戴若雪,迁怒我?”

  如果听了穆柏的话以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她曲染可就白混了这么多年。

  一想到周清杉为了戴若雪迁怒自己,曲染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别的男人唱戏,你去找她啊。在我这撒什么筏子,难怪她不嫁给你,你自己瞧瞧,就你这副疯样子,除了我谁会看得上你。”

  秋雨寒凉,曲染本就心情不好,现在看到周清杉更是心下烦躁。

  “你再说一遍?”

  周清杉彻底被曲染这番话激怒,一个健步上前扼住了曲染的喉咙:“别以为你是曲家大小姐我就不敢那你怎样,别忘了,你是我周清杉的媳妇。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这是周清杉为数不多的威胁曲染,这让曲染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自己喜欢他这么多年,他在自己的心里也一直都是翩翩公子。

  可是今天的周清杉,活像一个妒妇。

  眼看着曲染脸色不好,周清杉松了手上的力气:“我今晚去园子里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下次你还敢说她的坏话,我绝不轻易放过你。”

  甩下一句话,周清杉带着穆柏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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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雪落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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