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久久没有出声。
青山先生瞧着我,缓缓道:“不过这人,讲究的还是一个阴阳平衡,过阴过阳都不好,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吸纳那么多阴气……会变得偏执的。”
我明白青山先生是好意,可刚刚的想法还横亘在我脑中,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青山先生您现在跟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些什么呢?”我看向青山先生,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我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有另一条路,另一条更为轻松、事半功倍的路。你并不是没有天赋的,只是我出于考虑让你走了目前这条路——万一你后面有什么想法……我都会支持你。”
青山先生说得云淡风轻,我却还拿不定主意。
或许是纠结被我摆在了脸上,青山先生又劝慰道:“现在有黎浮在你身边,即使是炼鬼也可以保证你身体中阴阳有所调节,不至于走到极端。若你想要换条路子,如今是更好的时机……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小禾直,我等你的答案。”
听青山先生没有想要我现在就交出答卷的意思,我松了口气,清了清略涩的嗓子说:“谢谢您,我会好好考虑的。”
青山先生对上了我的视线,我看到他眼中的考量,没过多久他将视线移到桌上正下了一捺的宣纸上。
“小禾直,你觉得黎浮这人怎么样?”
青山先生忽然换了个话题,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就是……你觉得他性子怎么样?”
“性子?”我想起那双大多时候无悲无喜的眼睛,答道:“很好啊,我很喜欢他那稳定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
“除了这个呢?别的呢?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地方?”
我侧着脑袋,回忆起和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开始掰手指数:“长得很端正、道术用得非常擅长、符箓也绘得很好……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意外地会照顾人……”
我将我黎浮里里外外的优点都说了一遍,到差不多说完了,我才猛地想起来有件事一开始就该问青山先生——
“您问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看看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嘛。”青山先生说,“要是你觉得没问题,他也愿意的话,那你们少说还得相处大半年。要是你不喜欢他,我就尽早换人。”
换人?
我感觉青山先生的话真的说得莫名其妙。
“青山先生,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我这副身体容易招惹些胆大的小鬼,而一旦染上阴毒,只有——”
“只有纯阳之体才可以缓解。”青山先生不紧不慢地接下了我的话,“小禾直,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纯阳之体这东西,虽说世上并不多,可要是找到下一位也不是难事。我所想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个:你愿不愿意让黎浮待在你身边。”
我抿了抿唇。
我心中是愿意的,给出这个答案并不难。
可我又是怎么看待黎浮的呢?是作为能解除阴毒的人?还是身怀道术永远能替我兜底的存在?抑或是其他?
我一时搞不懂自己的想法,难得在这个问题之后停了许久。
青山先生没有催促我回答,我便也先把那些凌乱的思绪抛在脑后。
“我愿意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如果他也愿意的话。毕竟黎浮不是物件,他是长着脚的人,他若想要去哪里,我是拦不住的。”
窗外的竹子微微晃动,桌上的宣纸却没有被风吹起。
“哼……没想到你这么替他着想……既然如此,那我有空再从他那边敲打敲打吧。”青山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
听青山先生这么说,我也微微低头道谢。
“麻烦您了,青山先生。”
“那你是把他……”青山先生的声音戛然而至,等我疑惑抬眸,只看见一片竹叶落在了宣纸上。
“青山先生,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我没听太清。”
青山先生讪笑了两声,“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尽管我心中不解,可青山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问下去。
前两日的风水案例还摆在我桌上,今日若青山先生这边没什么安排我便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了。
我把这事跟青山先生说后,等他应允,我也退出房间了。
院中不见黎浮的身影,大概是出门去哪儿晃悠了吧。
我没多想,快步走回房忙着研究案例。
第二日一早,我携着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门。从我的房门口能够直接看到黎浮在小厨房忙活,看着他的背影,我心生尴尬,也不好意思过去。
黎浮走出来后看到我倒是热情,招呼着我就走了过去。
“又是鲜花饼?”我看着桌上的碟子,诧异地微张着嘴。
“难不成这么快就吃腻了?”少年清早的声线微沉,落到我耳中倒像是什么警告。
“那倒还没有。”我紧张地笑了两声,走去洗干净手便拿了一个起来,“不过你真的很会做饭啊……昨天的是你第一次做吗?”
黎浮轻嗯一声。
“真厉害,第一次做就跟村委那味道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但我没有把那想法说出来,只是赶忙把饼塞进嘴里,好阻止我脑中那略微疯狂的想法扩散。
饼子有些干,噎得我匆匆拿起一旁的白粥灌了两口。
我想我的吃相应该比较狼狈吧,黎浮会怎么看我?
正想着,我一抬头就撞入了黎浮的视线。
他眼尾微弯,轻声追问:“怎么不说下去?”
“怪我,你做的饼太香了,没忍住先吃。”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移开视线呷了两口粥。
细碎的呼声在我头顶响起,我听不清那是风声还是叹息。
只是今日我吃早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喝粥的速度都快赶上我那比往常更快的心跳频率了。
直到青山先生加入早饭队伍时,我才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