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看到李玄夜的时候,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那张银白色的面具上。
上一次自己就是被这个面具给蒙蔽了双眼,愣是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来。
现在他感觉自己恍惚之间能够看到面具之下那张令他生恨的脸。
“哈赤大人,许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
哈赤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我们似乎也没有见过几面。”
“神交已久。”
面具之下,李玄夜的眼神自然而坦诚,好似在面对他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心虚和隐瞒。
哈赤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旁边说道。
“客从远方来,落座吧。”
客从远方来,这一句话便是意有所指。
李玄夜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落座,李玄夜直截了当地开口。
“哈赤大人日理万机,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这次来其实是想要寻求哈赤大人的帮助。”
哈赤抬起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警惕。
“我能有什么帮得上你的么,如今你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李玄夜说道,“商帮改革,处处都需要人手,哈赤大人早些年跟商帮打交道还是比较多的,许多事情,除了您我暂时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李玄夜说着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哈赤扫了一眼他放在桌案上面的册子,下意识地觉得这里面有诈。
商帮改革这件事算是现在朝廷里最肥的一件差事,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的想要伸进去。
他是不会相信这李玄夜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么一件差事交给自己。
哈赤拿起来在面前,只扫了一眼,然后就诧异地抬头看向李玄夜。
后者淡然一笑,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只是哈赤越看着心里却越突突,就连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这上面的可不是简单的合作,而是直接将这商帮改革里面最核心的东西交给了自己。
哈赤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震惊之下,他直接问了出来。
李玄夜依旧是很平和的语气,好像这并不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了,商帮内部的改革,终究是离不开人的,皇上信任在下,但是终究是有些力不能及,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处,需要大人您来帮一把。”
哈赤想了想,将这个册子给合上了。
他现在心里其实是想要拒绝的,因为这个东西就等于是天上掉馅饼。
一般这样的事情砸下来的很可能就不是馅饼,而是陷阱。
但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嘴巴给黏上一样。
李玄夜余光里看到了哈赤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来。
“哈赤大人也不必心急,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定下来的,我今天来只是与大人商量一番,之后具体的细则大人也需要回去考虑,而我也要再修订一下。”
哈赤闻言也换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正是这个道理,你突然前来,许多事情我并没有把握,自然是不敢贸然应承。”
李玄夜淡淡一笑。
“大人只要是肯帮忙,就没有办不成的,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李玄夜也不纠缠,起身就告辞离开了。
走的时候这上茶的小厮都还没有来得及过来。
这么来去如风,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真的是叫哈赤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哈赤一直等李玄夜的人走很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去叫人将消息送进宫里。
而此时的李玄夜正慢悠悠地在大街上面游荡着。
刚才哈赤的神情真的是将有贼心没贼胆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玄夜回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他就是要拿着直接的、赤裸的利益去勾引他,让他就算是知道是陷阱也愿意赌一把。
这就就是赌徒的心里。
李玄夜知道这个哈赤对自己的防备心现在是很重的,包括那个刘忠。
但是这又怎么样?
没有一个赌徒不知道十赌九输的道理,但是他们还是会上赌桌,前赴后继,拦都拦不住。
这就是一样的道理。
此时身后也传来消息。
“鱼儿咬钩了。”
李玄夜勾唇一笑,转过身去望着自己来的方向,眸中的星星闪闪而动。
……
大内皇宫之中,刘忠看着手里递过来的布条,苍老的眸子中那古水一样的深渊里终于有些一些些的涟漪。
周遭的灯光将他的皮子照的油亮。
刘忠将布条收起,低声吩咐道。
“叫来送信的人等等再走,最近一定要小心。”
“放心,下面的人都明白。”
刘忠点点头,接过旁边下人手里的汤盅来走到了内殿之中。
殿内传来哼唱戏曲的声音。
往里面走,只见拓跋玉半敞着衣裳窝在榻上眯着眼睛听曲儿。
一旁的琴师模样长得十分的标志,青白的皮子,红润的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姑娘一般的秀气。
刘忠叹了一口气,刚打算上前,就听见这缓缓流淌的音乐忽然当的一声断了一下。
矮榻上的拓跋玉猛地打开了眸子,眼睛里有茫然。
一旁的琴师急忙跪在地上害怕地哀求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只见他的手指上面已经都是被琴弦勒出来的血痕和伤疤。
旧的还没有好全,新伤就已经添上去了。
那双手的十指已经没有几个是完好的了。
拓跋玉一个起身翻身下床,他爬过去,一把将地上的人给抓起来,手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为什么?!”
琴师被拓跋玉此刻的样子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脸色苍白,惊恐地看着他。
“说话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拓跋玉的声音越来越高,透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破碎感。
刘忠见状立刻上前就将拓跋玉拢了过来。
“还不赶紧滚!”刘忠骂道。
那琴师见状连忙起身,顾头不顾腚地滚出去了。
刘忠紧紧地将拓跋玉搂在怀里,像是安慰一个在襁褓里面的孩子一样。
“好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