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穆得意地捋捋胡须，颇有些感慨。
“那是自然，你爹我，当年可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可以说，陛下是亲眼看着你爹成长起来，最后坐上太师之位。无论朝堂局势如何变换，爹爹从来不站队，只效忠陛下一人，相比太傅他们，自然更得信任些。”
瞧着云穆眼中似有追忆之色，云清语突然很想知道文帝的心情。
爹爹与太子殿下一般年岁，都是栎文帝亲眼看着长大，感情不会少。
或许陛下也是在为爹爹的未来，谋一条生路吧？
“爹爹的想法是什么呢？”
“爹爹啊，想知道你的想法。”云穆笑着摸了摸云清语的发顶。
太师府这个选择，就这样轻易交给了她。
看着云穆眼中没有犹豫和担心，前世的场景又浮现在了眼前，迷了眼睛。
良久，云清语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爹爹，两个人都好，只是三皇孙殿下不会娶我，若陛下当真赐婚太孙殿下，语儿也愿意嫁。”
“可你落水那时，还不想嫁。”
“爹爹，人总要学会成长，”才开口第一句，云穆眼中的担忧瞬间让云清语改了口，“那时我也不认识太孙，后来瞧见了，觉得太孙殿下很是和善，太子妃娘娘待人温和有礼，也很喜欢我，若是嫁了过去，又有爹爹撑腰，必定不会受委屈。”
云穆紧紧盯着云清语的双眸，似想找出一丝破绽，可云清语始终面带微笑，没有一丝的裂缝。
“好，你若是决定了，爹爹明日便去回禀陛下。这几日，你就好好留在府里，蜜蜂寻人的事情，就请季神医帮你便可。”
闻言，云清语笑了，“爹爹，这件事语儿必须亲自去做。”
云穆有些不解。
“爹爹，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什么赌？”云穆心中划过一丝异样。自三个月前意外落水之后，这个女儿虽然与自己亲近了许多，却也愈发地让他看不透。
“女儿同您交个底，其实三日香根本不能通过肢体接触传给别人，它只能追踪使用三日香的人。”
“什么，那岂不是找不到掳走你的人了？”
“不一定。其实女儿也只是想赌一把，因为女儿是故意那样说的。”
“可你为什么……”想到了什么，云穆猛然住了嘴。
因为在场有怀疑的对象，所以她才会那样说。
“语儿昏迷之前，曾嗅到很熟悉的味道，故而猜想是很亲近之人所为。”
很亲近之人。有多亲近，云穆不想知道答案。
“你想如何证明呢？”既然扯了这个谎，必然有它的用处。
“语儿以为，只有掳走我的人，才会有我今日携带的三日香解药，若在场有人动手或是幕后指使，必定会使用那解药。”
云清语轻轻勾唇，“可是那解药中有一味药，语儿放的剂量过多，使用了三日香的人服用没事。但若是正常人服用，便会浑身起疹子，三日不消。”
闻言，云穆忙抬头。
云清语面色沉静，眸色一片清明，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结果涉及的人仿佛只是陌生人，无论是谁，也荡不起一丝涟漪。
云穆没由来地慌张，几乎想出声阻止云清语，可他也知道，这是凶手，不能放过。
云清语知道，接下来几天，云穆都会接受不了，可为了整个家族能活下来，她不得不如此残忍。
第二日。
云穆还未上朝，便远远的瞧见了张大夫行色匆匆从府里穿过。
“大清早的，谁请他进的府？”
“是夫人。”
“夫人怎么了？”云穆匆匆往外走，他急着上朝不能耽搁，尤其还有一件要紧事禀报。
“夫人似乎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生了藓，便吩咐王嬷嬷请了大夫。”
云穆点头，云清语的话语猛然在耳畔浮现。
“老爷，怎么了？”见云穆停下脚步，吴管家询问着。
“去看看她是碰了什么东西，以后府里少放那些东西，等我回来禀报我。”
“是。”吴管家会意，目送云穆上了马车，便转身去了幽兰居。
“母亲。”
为了看戏，云清语起了个早。正巧遇上了夏姨娘和云清茉。
“四妹，夏姨娘。”
“大小姐昨日睡的可还好？今日竟这般早。”因着云清语对云清茉的情分，夏姨娘对云清语倒也存了几分关切。
“多谢姨娘关心，睡得很香。”
“大姐，你……”云清茉的小手拉住了云清语，无辜的双眸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左右张望片刻，“真的要嫁给太孙吗？”
云清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摸着云清茉的头发，将目光投向了夏姨娘。
“茉儿她只是有些担心。”夏姨娘说着，低下了头，“昨晚妾身多嘴，同她多说了几句。”
“四妹，太孙殿下是未来的储君，若陛下有旨让大姐嫁给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二……”
“若圣旨如此，相信二妹妹会理解我，也会理解圣意。四妹不必担心，大姐此刻又不会出嫁，你还是能见到我的。”
“嗯嗯。”云清茉重重点头，能见到就好。
“我听古人云，男子救了女子，女子若是无以为报，便要以身相许。可大姐你若是嫁给太孙，三皇孙殿下怎么办啊？”
“四妹，谁说我无以为报，必须以身相许？三皇孙的恩情我自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更何况……”
云清语微微勾唇，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低声说道，“三皇孙喜欢男子，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免得自讨没趣，惹人厌烦。”
云清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三人在幽兰居门口遇见了云清琳和莲姨娘，几人面面相觑，还是云清语率先往里走去。
“夏妹妹与大小姐的感情还真是好，往日我竟然没有察觉。”莲姨娘的话里有话，带着些酸气。
“姨娘，我们快进去吧。”云清茉的眼神落在已经进去的云清语身上。
“不过在同一方向，妹妹也是凑巧遇见大小姐。”夏姨娘微微欠身，随即被云清茉拉着往里走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
看见柳芸脸上戴面纱，手也藏在袖中不肯叫人看见，只是脖颈上的红色斑点还是依稀可见。
“夫人。”随后进门的几人，瞧见柳芸，也面露疑惑。
柳芸的模样证实了云清语的猜测，掳走她的，的确就是柳芸本人。
云清语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柳芸服了她备好的解药，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待父亲下朝回来，便自有一番好戏可看。
“没事，昨天夜里，竟然在床上发现一只死老鼠，今日起床发现身子不太爽利，这才知道自己生了藓。”
“母亲，大夫怎么说，这两日可能将养好？再有三日可就是我和二妹的生辰，母亲您可不能缺席。”
“大姐尽管放心，母亲只是寻常病症，将床榻好生处理一番，服了药便不会有事了。”
看着云清婉走进来，被噎话的云清语倒也不恼。不会有事？总也不过是三天的藓，生辰那日藓便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头痛。
这颗三日香的解药，云清语可是花了好大功夫，就为了生辰特地研制，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柳芸。
“语儿，你不是还要去寻宁大人上报案情吗？还是快去衙门吧，省的晚了，宁大人便出去了。”
“姐姐，我同你一起可好？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
“当然可以。”
云清婉想一起去，一方面也是担心那蜜蜂真的咬出了柳芸，至于另一方面……
刚出云府，便瞧见卫成牵着马到了门口。
“大小姐，二小姐。”
“卫将军，你怎么来了？”云清婉说着，目光却不住地往他身后后瞧。
“神医和三皇孙殿下一早便进宫去了，吩咐卑职将神医的宝贝交给您。”卫成将提着的小笼子递给了一旁跟着的红晨。
“神医说，他的小宝贝若是有何损伤，大小姐便养十只来赔偿。”
“知道，多谢了。”
说罢，云清语便要上马车，没见云清婉跟上，回头一看，只见云清婉还愣在原地。
云清语说，要去找神医拿蜜蜂，她以为跟着去，就能如愿看见君南绝。现在这个想法破碎得有些突然，她一时间还缓不过来。
“二妹妹是不去了吗？”云清语似笑非笑看着她。
云清婉回过神，快步走至她身边，“去，如何不去。”
到府衙时，宁中正穿戴整齐，准备出去。
“宁大人。”
看见云清语，宁中勉强维持着一惯的笑容。
近来一个月，靖城发生了三个大案，有两个都跟眼前的女子有关，绕是向来会粉饰太平的宁中，都懒得同云清语打哑谜。
“近来辛苦大人，不知可有调查出结果？”
“有些头绪，只是还不确定，正准备再去现场调查一番。”
顿了顿，宁中声音陡然提高，眼中带着些许殷切，“殿下说，大小姐将季神医的蜜蜂拿了来，能够帮到下官，不知小姐可有……”
明知结果会让宁中失望，云清语还是故作一本正经，满怀希冀地点点头。
打开木箱，两只蜜蜂被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