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栎文帝坐在屏风后面,任由季羽给他诊脉。
云穆耐心等候,因着有旁人在场,也不敢轻易开口。
“这里没有外人在场,太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三皇孙和神医都在场,虽然不在云穆跟前,却也知道两人就在栎文帝身边。
若是其他人在场也罢,这可是三皇孙,他要说的事情又极有可能开罪此人。就算自己不站队,可也没必要这么明晃晃得罪人才是。
“太师放心,季神医一向云游天下,不问世事,本殿也断不会将话传播出去。”君南绝微微欠身。
这是简单地害怕消息外泄吗?不是!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云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陛下,您所言之事,微臣与小女都思虑良久,终是……”
“全凭陛下做主。”
闻言,栎文帝不由得笑了,“小穆啊,提出异议的是你,如今朕松了口,你反倒让朕拿主意了。”
这婚事是皇后当年定下,即便是尊重皇后,文帝也不会轻易更改。
“南儿,太师似乎对你不满意,朕让他从你们兄弟二人选,他反倒放弃了。”
……
云穆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连忙告罪,“微臣知罪。”
君南绝本在和季羽眼神交流病情,闻言,透过屏风,看向了云穆。
“孙儿本也对云家小姐无意,夺人所好也非孙儿本意。”
文帝抬眸看了君南绝一眼,见他神色淡漠,似真的无意,暗自叹息一声,面上却不显。
“罢了,既然如此,就当此事从未发生。只是朕必须提醒你们,圣旨一旦赐下,便不可更改了。行了,回去吧。”
“微臣明白,”云穆只以为陛下是暗示自己和女儿,便道,“微臣告退。”
君南绝却知道,这个“你们”,也包括了他。皇祖父担心他会错过重要之人,也算煞费苦心了。
可那人既然打了主意,即便是真要嫁,他也不会强求。
衙门,蜜蜂飞出去,围着云清语转了几圈,兜兜转转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大小姐,这……”宁中愣在原地,抬手让衙役停下。
“看来姐姐的蜜蜂失效了。”碍于当着旁人的面,云清婉只能暗自窃喜,母亲果然是有办法的。
“我身上还有三日香,没想到,对方真的将我三日香的解药用了去。”云清语故作失望,沉沉叹了口气,打开一个瓷瓶,重新将蜜蜂引着收回木箱。
“宁大人,我很抱歉,不能帮到你。”
“没事,既然大小姐来了,不如随下官去一趟城外。”若论案情,云清语可比她的两个丫鬟更有发言权。
尤其这云清语,宁中早已瞧出这不是普通闺阁女子,或许去了,能为他提供一些新的线索。
云清婉的目的达到,见还要跟着去城外,咬了咬牙,料定他们查不到自己和母亲头上,遂开口道:“大姐,宁大人,我突然想起,母亲让我去珍旖阁看看首饰,好为三日后的生辰做准备。”
“你去吧,自己小心些,这里有我随宁大人去便可。”云清语柔声道。
见云清婉离开,宁中状似无意间提到,“坊间传言二位小姐不和,今日瞧着倒也不觉得。”
“这些事情,向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宁中哂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大人有何处不明白?”
“埋伏地点,撤退方向,还有打斗痕迹。”
云清语不明所以,但到了城外事发之地,听着宁中的解释,联想到事发当时,前后几波人的身手,突然明白了事情的所有。
“埋伏的地方在两处,撤退方向虽故意打乱,却隐隐看得出两条印迹。并且从现场来看,因为三皇孙殿下没有人员伤亡,故而这里的尸体都是都是派来的杀手。”
“可这些人里,有些人的伤口,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杀手的武器,有些人倒下的位置,又正好可以杀掉另外一个人。”
云清语思索着,“大人心中可是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
“这个城外遇刺案,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兵部尚书。他那日下午去狱中看张婷玉,本也透露着古怪。”
但唯独这打斗痕迹,不能解释。
“宁大人,那些杂乱的痕迹或许有些是三皇孙殿下的人,撤退时不小心留下的。至于他们倒下的位置,或许就是故意如此,用以混淆大人的视线。”
宁中思索了片刻,竟然觉得云清语的话颇有几分道理。更何况他想不出,像云清语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还能结什么样的仇家?
当即便带人去张府,将张进缉拿归案。
张进下朝后,没有回府,而是在宫门口等着。自知道神医进宫后,便一心想要请季羽为张婷玉诊治,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中入了别人的圈套,被人当了一回靶子。
见宁中眸色逐渐镇定,云清语当下心安。
“云大小姐,因为此案涉及到了朝廷三品大员。本官必须将事情如实上报给朝廷,将案件证据一并移交大理寺,还望小姐可以理解。”
“宁大人公正廉洁,清语自是相信大人,一切尽全凭大人做主。”云清语柔柔行了一礼。
等宁中带着人到了张进面前,他都还是一脸懵。
“宁大人,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无凭无据,便是要扣押我,也要向陛下请旨才是。”张进已经将自己的痕迹都消除了,宁中怎么会查到他头上来的?
“张大人,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本官的确不能处置你,所以本官此刻只是扣押你,大理寺稍后便会派人来接手。”
证据确凿?
张进对于自己手下的人了如指掌,这种错误不可能会犯的。
这怎么可能呢?
目光划过人群中站着的云清语,却见她笑意盈盈,澄澈安静的眸子好似早已洞察一切。
是了,一定是她,故意又将痕迹制造出来!
“云清语,是你栽赃陷害本官,是你!”
张进想要冲到云清语跟前,却被衙役按押住。但张进到底是练家子,虽然身着官府多有不便,挣扎一番后却逃脱了钳制。
眼看着张进冲了过来,云清语只静静看着,红晨已经暗中握紧双拳,随时准备出手。
“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君落衡突然出现,将人拦了下来。
来的这般快。
原来他此刻武功已是不凡。云清语眯了眯双眸。
“宁大人,虽然有些超出职权,却也请好生看押。”
“下官知错,定会增派人手。”
“清语你没事吧?”君落衡刚转身,云清语便软了腿脚,红晨会意,忙扶住她,却又力道不够,颇有些吃力。
君落衡忙上前将人抱住。
“张大人的模样似要吃人,清语竟被吓得腿脚有些发软,失礼了。”
宁中面色怪异,对于云清语的话是半个字也不信。
能跟牢里没摘罪名的杀人犯谈笑风生、出谋划策的人,居然会腿软?
君落衡正愁没有机会给美人献殷勤,此刻求之不得,忙道,“清语,你我关系,哪里需要失礼二字。”
云清语还要说话,又瞧见君落衡抬头看向宫门,“三哥,你来的正好,宁大人的衙役功夫不够,不若让卫成帮忙押送一番。”
卫成虽然只在君南绝身边当侍卫,可原来出入战场时却是先锋战将,只是交权时自愿留在君南绝身边,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君落衡却将卫成当衙役使唤。
宁中颇有些汗颜,他还不想和顶头上司把关系搞僵。
君南绝?云清语看了过去,正瞧见君南绝出宫过来,卫成已经制住了张进。
“卫成,去一趟吧。”
“是。”
将一切尽收眼底,云清语暗道这主仆二人都挺能忍的。
敛住思绪,云清语垂眸,声音柔弱引人心生怜悯,“殿下不若将清语放下,马车就在不远处,清语可以过去。”
云清语这样说了,君落衡也不好不同意。
“那你小心些。”君落衡的声音酥得快滴出水来。
君落衡刚松手,云清语走出两步,目光触及人群中一个蓝色身影,便又软了下来。
君落衡索性将云清语打横抱了起来,在云清语羞红了脸,周围百姓唏嘘,云清婉恨得咬牙切齿,以及君南绝的复杂神色。
正对上君南绝复杂的眸光,这当中似乎有些许……怒意?
可他们只是合作,莫非君南绝以为,自己会投靠君落衡?
云清语当下也不敢再看君南绝,任由君落衡将自己抱上马车。
“多谢殿下。”
“红晨,你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奴婢遵命。”
上了马车,云清语倒也没立刻离开,眼瞧着几人又说了什么,卫成押送着张进,跟随宁中离开,君落衡则面色铁青进了宫。
君南绝临离开之前,看了一眼云清语所在的马车,吓得云清语立刻放下帘子。
看着张进被带走,围观的一些百姓也都各自散了。
“小姐,这件事就真的让张大人顶罪吗?”红晨低声询问。
事情是柳芸做的,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更何况痕迹这么明显,张进可不会这么傻,把证据留在现场,任谁看都知道这是赤果果的嫁祸。
“他可不冤枉。”云清语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