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金嬷嬷回到宴席上,几乎是意料之中却又是情理之外的,没有人求娶徐书昀。
在她透气的时间里,太子给太孙指了一门亲事,正是太医令的女儿,郑湘。
云清语的目光辗转落在云清婉身上,她的一双美目,此刻充斥着阴鸷,盯着另一边受人恭贺的女人——郑湘。但她脸上的不甘很明显,看着郑湘也不敢上前,分明两个交过锋,而她不敌郑湘。
云清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郑湘,眉目带笑,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郑湘也察觉到她的目光,心里有一瞬的慌乱,云清语定然对方才的事情有所怀疑,但即将坐上太孙妃位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
郑湘同其他人客套了几句,便朝着云清语走了过来,忽略掉云清语眼中的探究,眸中带笑。
“云妹妹,出去透过气,可好些了?”
云清语淡淡笑着,暗自将心中的猜测压下,“托郑姐姐的福,今日不仅觅了一个如意郎君,还得了县主的名头。”
“还未来得及恭喜郑姐姐,得了这太孙妃的位置,这可是好多人都艳羡不来的福气呢。”说着,云清语不动声色扫了一眼那些陪同郑湘一起设计自己的姑娘,大都带着记恨却不敢现于人前。
郑湘嘴角噙着笑,好似并未察觉四周带着敌意的目光。
“多谢妹妹,我也要恭喜云妹妹,双喜临门了。”
云清语淡淡勾唇,“姐姐能从这么多世家小姐中脱颖而出,想来定有独特之处。”
“云妹妹说笑了,哪里有什么独特之处,不过是太子妃娘娘觉得我合眼缘罢了。”
郑湘说着,拿着云清语这里的酒壶,给两人斟酒。
“云妹妹,我敬你一杯。”
盯着郑湘递酒过来的手,云清语没有说话。
“妹妹怎么了?”
“清语只是在想,太子妃娘娘能对姐姐这么满意……”云清语缓缓靠近郑湘,凑在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郑姐姐一定做了很让她满意的事情,亦或者,你帮她做了事。”比如,成功对她下毒。
只有太孙妃位这么大的诱惑,才能驱使太医令的女儿亲自下场设计自己吧?
趁着郑湘愣神之际,云清语接过了酒樽一饮而尽。
然而下一秒,云清语便面色惨白,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郑湘,满脸的难以置信,“郑姐姐,你……”
就这样,云清语堂而皇之倒在了郑湘的面前。
再次醒来之际,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守着红晨。
“小姐,你……”
云清语示意她噤声,随即压低声音,“现在是什么情况?”
“您喝的酒里下了药,药也从她身上搜出来,本是有益于身体的,但配合郑小姐身上的香气刚好形成了毒,太医们原本检查不出,还是季神医发现的……”
从红晨的话中,云清语很快知道了当下的情形,郑湘因为谋害自己,已经被押入天牢,这么婚事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此刻宴席还在继续,文帝稳坐在高位上,却已经派人来问了三次;云氏夫妇、君南绝在隔壁房间守着她,神医开了药说了句死不了便回了宴席,只留了郑何这个太医令屈尊守在这里。
云清语无奈,她的小把戏瞒不住师父,想来师父是生气了,否则今日怎会一直故意躲着她。但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勾唇浅笑,“去唤他们吧。”
一个时辰前,她随金嬷嬷进来,便看见云清婉往外走,眼睛红红的,看见自己时还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便加快脚步从她身边走过。
云清语当即便借口关心胞妹不能进殿,金嬷嬷奉皇后之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也不会挽留,便任由她去。
云清婉身边没有跟任何下人,离开大殿后,便跑去了人迹罕至的假山处蹲着,口中也忍不住小声骂了起来。
不知骂了多久,身后的云清语也听累了,大抵是君落衡明明最初答应娶她,但是现在却辜负她,甚至还要娶一个身份不如她的太医之女为正室,压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还有太子妃,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只要她生下孩子,便把太孙妃的位置给她,结果转身就把位置给了别人。
当然,那个所谓的太医之女,不是别人,正是亲自引云清语入套的郑湘,她的父亲是太医令,太医院里职位最高的存在,虽然听上去似乎与他们的身份相差甚大,但实则不然。
郑何混了这么多年,他的人脉不在少数,尤其,药这种入口的东西,几乎随时都能变成杀人的东西,虽然极易被忽视,却不能小觑。
可惜,这个道理,以云清婉的脑子,是想不到的。或许前世步步为营的云清婉知道,但现在,步步为营的是她,云清婉的棋局,早已经一败涂地。
“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成为太孙的女人,你不开心吗?”云清语冷不丁在她背后出声,吓得云清婉忙起身,却因蹲久了站不稳,又摔倒,跌坐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是要看我笑话吗?”云清婉警惕的盯着云清语。
“你我本是同根生,婉儿,你又何苦对我这般防备?”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云清婉扶着假山站直了身子,眼中毫不掩饰的刻薄,“你嫁给了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说不定他还不是皇族人,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多少?”
云清语故作悲伤叹息一声,“二妹,我虽然过得不会如意,可至少能保证,不会别的女人来和我分享同一个男人。”
“当然,也没有男人,毕竟他已经发誓了。”
云清婉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彻底白了下来,双手握紧,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是啊,不管外界怎么样,她是不用费尽心思去争宠去和女人斗的。
她输了。
云清婉眼中的光彩霎时灰败下来。
“二妹,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云清婉颓丧开口,却又猛然激动起来,朝着云清语走近,“难道不是已经被你都夺走了吗?嫡女,父亲,大哥,还有殿下,他们现在都被你抢走了,你还要拿什么?”
云清语的眸色黯淡下去,秀长的睫毛遮住她那噬人的光芒。她的内心在叫嚣:不够,还不够!我要你的命,要你给我死去的孩子,还有前世被满门抄斩的太师府陪葬!
沉淀了自己的情绪,发觉自己的心绪已经不再外露时,云清语遂又开口,“我方才听你说,成为太孙妃的人选,是太医令的女儿,郑湘。”
云清婉冷笑一声,“人选?陛下已经开口要赐婚,太子和太子妃也对她赞不绝口,这位置已经是她的了。”
云清语却勾起一丝嗜血的冷笑,“谁说这位置就是她的。”
云清婉下意识看向她便要反驳,但看见她脸上瘆人的笑,一时间竟真觉得她是有办法的。
“你不想她成为太孙妃?”云清婉有些奇怪,“她没有惹你吧?”在云清婉的记忆里,云清语与郑湘好像并没有交集,怎么会突然想要对付她。
“她今日摆了我一道,让我来迟了宴席,这仇,我自然得报。”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过是一面之词。
云清语也知道她会怀疑,当即把衣服一件件往手臂上挽,最后露出缠着纱布甚至已经渗出些许鲜红的小臂。
“这下总相信了?”看着惊魂未定的云清婉,云清语云淡风轻将伤口重新掩于衣服之下。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于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她们二人上演了一场姐妹默契。云清婉回去后便与郑湘发生争执,扯下了她的香囊,借着自己摔倒的机会,将装着药的香囊与郑湘落在地上的换掉,因为香囊一模一样,甚至连味道都相同,饶是郑湘也通晓医理,短时间也察觉不出异样。
至于云清语,便故意自己放了药在酒樽之中,只等着郑湘自投罗网。
这才有了后面吐血的那一幕。云清语控制得极好,这毒短时间不会有生命之虞,神医师父在,她也不会真的出事。
“语儿,你没事吧?可有感觉好些?”一进门,柳芸便三步做两步到了床边,云穆见状,竟不好表现出扭捏的模样,只是那双老眼中还是染上些许湿润。
“母亲放心,女儿没事。让父亲和母亲担心,是清语的不是。”目光瞥见君南绝,见他神色严肃,似有怒火,云清语便知道,自己一会又要被他说教了。
眼神划过两人,落在几人身后的郑何身上。
“云大小姐,此事绝不是小女所为,她是被人利用,做了替罪羊。”
“你是?”云清语满脸迷茫。
“他是太医令郑大人,郑湘的父亲。”君南绝做了简短的解释。
云清语此刻才故作恍然大悟,随即好似想到什么,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受伤,“郑姐姐……郑小姐为何要对我下毒,难不成我白日里有什么事情得罪到她了,何至于她如此对我。”
郑何也是连连点头,“云大小姐,你也……”
君南绝已经在旁边坐下,“她现在是安宁县主。”
谋害寻常的闺阁小姐,未遂还可以从轻发落,可云清语此刻是安宁县主,是有封号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用杀人未遂盖过呢?
正在此时,文帝和皇后来了,身后还跟着君成玥。
云清语忙要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躺着吧。”文帝进来便免了她的礼。
“大表妹,你好些了吗?”君成玥担忧道。
“多谢公主关心,清语没事。”
君成玥神色有一瞬的僵硬,眼中有些受伤,却还是喃喃点头,“好好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