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云清语依例进宫。
“对朕的处理方式可还满意?”文帝笑着,把手伸出去。
云清语微微笑着,“满意满意,陛下圣裁,英明神武。”
这不是文帝自己也早就像这样做的吗?自己也不满意这个孙子,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借此机会打磨一下,哪里是帮她呀。
“满意就好,听说你这两天气得七窍生烟,非得把太子一家给得罪彻底才肯罢休。”
云清语讪讪摇头,“陛下,臣女没这么想。”
文帝瞥了一眼,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不知陛下今日想去哪里?”
文帝挥手,“哪里也不去,今日陪朕下棋吧。”
“下赢了朕有赏赐。”文帝也不管云清语会不会下棋,功底又如何,直接摆出了诱惑。
云清语挑眉,痛快应下。
文帝倒也没让黑子,立刻给云清语摆了阵,两人一时间打的是不分上下。
“罢了,你这小鬼,怎么比南儿还要难缠。”
云清语微微勾唇,她的棋艺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于君子陌。不,准确来说,是君南绝,这个三皇孙,文帝亲自带出来的孙子。
正值君南绝进宫,文帝一看见君南绝,便吐槽道,“南儿,朕遇见了一个比你还要难缠的毛丫头,过来,你和她下。”
两人棋局还没收,君南绝瞧了几眼,不由得震惊,与他的风格的确有些相似。
是否前世,自己也对她动了心?
“云大小姐,请。”君南绝看上去云淡风轻,一如既往地温和,与前日晚上落寞的他截然不同。
云清语也不客气,执了黑子便开始下。
文帝坐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和王仁交流眼神。
君南绝就是君子陌,云清语前世已经和君子陌下了那么多次,此刻对于君南绝的路数也几乎了如指掌,一路上都在给他埋坑,偏生君南绝也并不真心想胜她,心思挂在云清语身上,棋盘上几乎是节节败退。
君南绝冷静地看着云清语,内心却随着她的手心神荡漾。这个可爱的女孩,是他的。
皓腕胜雪,乌发如云,白皙的皮肤天生丽质,两弯柳叶吊梢眉添了一分灵动,美目流动,隐隐透着些许睿智,黑长的睫毛闪动着,似挠在了他的心间,一举一动原本普普通通,却好似带有风情一般,让他移不开眼。
文帝是什么人精,即便君南绝隐藏得再好,也发现了一丝异样,“南儿,你今日不行啊,难不成是看清语貌美,所以故意让着她?”
“云大小姐棋艺超群,皇祖父也被她紧追不舍,孙儿本就落于您之下,此刻败下阵来,也是情有可原。”
“南儿,你少装蒜,下一局必须把这个毛丫头下赢。”
云清语微微挑眉,老的联合小的来欺负她,皇家礼仪去哪里了?
这局因为君南绝心不在焉,果然输了。
第二局,君南绝还是拒绝执黑子,倒是让云清语微微讶异。其实他本该执黑子,即便赢了也是理所当然,不会说欺负女子。
“小丫头,可不要小瞧了他。”文帝笑吟吟的,慢悠悠地吃起东西来。
云清语没说话,她相信,凭借对君子陌前世的了解,赢应该不是很难。
结果……
看着自己的棋被杀了一大片,云清语傻眼了。
文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说了,不要小瞧他。”
“南绝得罪了。”看着云清语脸上的阴沉,君南绝识趣的认怂。
“清语技不如人,佩服。只是没想到殿下的棋艺如此高深,听闻见棋如见人,不知殿下的城府是否也如这棋局一般深沉?”云清语眼中似有利剑,紧紧盯着君南绝。
她竟然没发现,这个人不止人有两副面孔,棋还有两副风格。
方才有多稳重,这局就有多神出鬼没。
文帝疑惑,“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剑拔弩张?”
“回陛下,臣女只是就事论事,并无私怨。”
文帝看向君南绝,盯了半晌,见他抿唇不语,道,“跟朕过来吧。”
云清语看了过去,却见两人要去书案处,显然是要商量政事。
“陛下,臣女是否……”云清语到底是臣子之女,避嫌太有必要了。
“哦对,还有你,就在这里四处看看好了。”这是不让她避嫌了?
文帝随性地招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没有心眼的小女孩了。
说完这话,文帝便果真不再看云清语,将一份奏折交给君南绝,“看看这道折子。”
见两人真的在商量政事,云清语只能故意拿了本策论看,耳朵却恨不得长在那书案。
两人的话听的七七八八。一个月后,项王进城,随后不久便是宫宴,再之后的二月,便是栎国举办围猎,这一次不同往日,泷国、煜国、南疆、甚至还有北境的胡兰使臣都已经下了帖子会来。
胡兰人骁勇善战,君南绝之前在北境的兵,便是为了防他们。交了兵权之后,北境便由项王守着,当然,也只是看守,没有靖城的兵符,就没法调动士兵。
煜国因为君南绝母亲的事情,几乎十几年都没有来往。
泷国和南疆偶有使臣互使,倒也不用惊讶,只有煜国和胡兰,这一次突然要来,也不知是憋了多少坏水。
最关键的是,这两国有一个共同点:都与君南绝有仇。
煜国害得君南绝父母一生误会,尤其害了他母亲性命;至于胡兰,君南绝带兵的捷报,与大胜胡兰、斩落胡兰将士有关。
隔着国仇家恨,君南绝夹在中间,必然不好受。
此刻,不清楚两国来意,项王是否要回封地,便又是一个问题了。
云清语也不禁拧眉。
说完这件事,两人也没继续深入讨论,倒是提及了眼下的政事。
“眼下兵部侍郎的位置还空着,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君南绝沉默片刻,“孙儿暂时没有。”
“那边那个,有推荐吗?”
那边那个?云清语疑惑看了过去,便看见两人齐刷刷盯着自己。
“耳朵都快支棱到朕这了,见你这么想说话,朕猜……你肯定有好的提议。”
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君南绝也似笑非笑,原本因为来访使臣的消息有些不悦,发现云清语对他如此在意,甚至因他而担忧,心中便勾起笑意。
他和复仇,好似可以平起平坐了。这个女子,终于为他而担忧了。
“……”她哪里有好的建议?
思忖片刻,云清语心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陛下,臣女以为,七皇孙殿下年长太孙殿下两岁,早该任职;臣女亦听闻,七皇孙殿下温文尔雅,勤奋好学,陛下不若让他试上一试?”
君南绝沉了眸子。文帝反倒饶有兴趣抬头,“你和衍儿交好?”
云清语一愣,随即垂下头去,“回陛下,臣女与七皇孙殿下不过点头之交。”
“臣女以为,眼下您为了安抚太师府,处理得太过,难免让太子殿下心寒,七皇孙殿下出自太子府,刚好没有任职,也好让太子殿下吃一粒定心丸。”
“朕处理得太过……还不是因为你!”文帝好似小孩子心性,朝着云清语走了两步。
“不是你和你老子把话说的那么狠,把朕逼得没法子,只能走罢官这条路,朕至于?”
文帝虽说的生气,却不见多少真正的怒色。
云清语忙赔不是,好说歹说,才把文帝给哄好。
君南绝离开后,云清语本也想跟着离开,好询问一下他的打算,可文帝这次出乎意料,并未开口让她离开。
“王仁,替朕准备笔墨。”
“陛下,您这是?”
“朕许久没作画了,今日兴起,你这丫头可愿让朕画一画?”
云清语微微一愣,随即颔首,“臣女遵命。”
“朕听你父亲叫你语儿,不知朕可否也能这样唤你?”顿了顿,文帝笑道,“朕和你也算熟人了。”
“当然。”云清语心中划过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
“语儿,你就……坐在这里吧。”文帝柔了些许神色。
云清语心中诧异,却还是颔首,顺从地坐下。
拿来宣纸和笔墨的王仁心下咯噔,眼睛瞥见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暗了神色。
“没有根据的话,就不要嚼舌根,你是太子妃,当了这么多年,这点还不清楚吗?”皇后一心以为,陛下对语儿好些,不过是碍于当年那人对她的情分罢了,这是也对她的宠爱。
徐泓滢小心翼翼闭嘴,却又忍不住开口,“可是母后,儿臣方才进宫时,正好看见三皇侄离开。”
“连过来请安都不会了,只会隔三岔五进宫讨好陛下,这么晦气的人,提他做什么?”皇后不悦,明明知道她不喜,还非要提他。
“母后,清语可是比三皇侄先进宫半个时辰,如今两个时辰过去,那人都离开了,陛下都还未放清语离开。”
徐泓滢轻声说着,不动声色观察着皇后的神情。
果然,皇后听见这消息,登时有些坐不住了。
过了两个时辰,云清语只是把个平安脉,却在宫里待这么久,若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她真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