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语上前将人扶起来，江兰很快接过了手，将人扶去床上重新躺着。
“来，灵蕴，喝汤。”江夫人拿着碗勺，一勺一勺吹温了送到曲姨娘嘴边。
江兰低头喝着自己的汤药，屋子里自她们进来，下人便自觉退了出去。
云清语四下看着，悄悄拿余光打量，却发现曲姨娘眼中满是情意。
或许江府后宅这样融洽，是真的有原因，而非表面文章。
目光回到那汤药，云清语敛下了异色。既然只是为了维持这样，她便成人之美，不去干预。
一炷香后，江夫人才带着云清语离开。
“夫人每天都会如此吗？”
江夫人点头，“她不愿自己喝，只说害怕，只有我在她才会安心。”
“夫人，方才您说去过战场，可清语却从未听家母提及昔日战场之事。”云清语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
“云夫人没有上战场，好似是被自家师父带走了。”
“没有去？可清语听闻，父亲身边有跟着一名女子，清语还以为……”
江夫人笑了，“你父亲有救过一名女子，便将那人带在身边带了两年，后来不知怎么，那女子就消失了，听闻有人来接她，她就离开了……”
离开？
江夫人太直接了，此刻才想起云清语是云夫人的女儿，颇有些歉意，“清语，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们之间只是知音，若真有什么，你父亲肯定会给那女子名分。”
云清语点头，故作镇定，“清语曾听皇后娘娘也提起，所以才会有此疑问。没想到那女子手段这般厉害，连皇后娘娘都对她赞赏不已。”
江夫人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知道，大都是听来的，“那女子似乎救过皇后娘娘的命，也不求赏赐，听闻因为略懂医术，还帮着救了不少士兵，是个好女人。”
说着，江夫人颇有些自嘲，“我那时是一时兴起，老爷拗不过，才让我当了一个小兵，有灵蕴在，我几乎没怎么受伤。”
“没想到阿绣这样安静，夫人和江大人竟是这般勇猛。”云清语笑着附和。
说话间，两人看见了江绣。
此刻的江绣眼中颇有神采，看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自此，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至于宋府那些占田杀人仗势受贿的，没有人去关心。
这天，江绣大好后，约了孙岳倩等人游玩，美名其曰庆祝江绣病好，实则是庆祝江绣摆脱了那门婚事和那一家蹬鼻子上脸的人。
“这下终于好了，阿绣你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安玲珑忍不住感慨一句。
他们并不知道江绣具体的情况，自以为宋文涛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江绣才因此生了一场大病。
江绣浅笑颔首，“如今也算新生了。”
“江小姐，门口有人送了一份礼物，指明请您亲自打开。”
江绣微微颔首，随即跟了去。
“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居然这样送礼物，我倒想跟过去瞧瞧。”安玲珑笑道。
“或许是哪家的公子吧。”
“公子？清语你快说说，阿绣这是又被哪家的公子看上了？”
云清语淡笑着摇头。
倒是孙岳倩一点即通，“你和阿绣出门后被七公主殿下带去了王府，该不会……是上官公子吧？”
“他？他也是个纨绔啊，和那宋公子半斤八两。”立刻便遭到了一府小姐的质疑。
几个闺中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清语这才看向了红晨，带着红晨往假山旁边走了走，“红晨，你这是怎么了？”
红晨自方才江绣离开，便一直欲言又止。
此刻云清语问及，才终于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小姐，上官公子他……他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孩子？”云清语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不是一个用纨绔掩饰自己才能和智谋，降低皇家和满朝文武猜忌的人吗？
这是真养了一个外室？
“具体怎么回事？”
“四年前，他带回来一个孩子，就养在王府，奴婢瞧着，是以未来世子的规格培养。”
“多大了？”云清语想说，万一是镇南王的孩子呢？
“带回来的时候才一岁，是昔日去北境时，在那边留下的。”
……
几人等了许久，却被告知江绣有急事已经离开。
安玲珑不由得嘟囔一句，“这是怎么了啊，解除婚约难道不高兴吗？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
“她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孙岳倩心中有所奇怪。
云清语怔住，随即心里有了猜想。江绣不在，他们继续在这里自然也没有了意义，此刻都各自散去。
云清语不由分说便匆匆出门，但江绣已经没了人影，当即赶往公主府。
云清语明白，自己和红晨的话，江绣听见了。
到了公主府，却被告知上官飘雾今天在青楼里，只得打道回府。
云清语无奈，只能回府。
她此刻去江府，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甚至连好话也说不出。既然木已成舟，能不能接受，是阿绣的事情，她身为外人也插不了手。
说什么呢？上官飘雾在外面播了种，带了回来？
云清语只想将上官飘雾暴打一顿，既然有这种事情，为何不先同阿绣说清楚，这样与宋府的挟恩骗婚有何不同？
上官飘雾并未在风月场所，此刻，不知情的他还在城外的湖边傻傻等着。他派人给江绣送了口信，说自己在这里等她。
然而等到傍晚，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在肩头，也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看着落下的雪，上官飘雾眼中的喜悦也终于熄灭了最后一丝星光。
“少庄主，下雪了，江小姐身体还未痊愈，当是不会来了。”白禾道。
“再等等，你先回去吧。”
雪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上官飘雾的半个身子。
身冷，却比不得心冷。
“少庄主，走吧。”
“走吧……”君南绝离开后，银面山庄便交由了上官飘雾打理。
上官飘雾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这天晚上，上官飘雾便发了高热，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出门。
江绣坐在屋檐下，盯着雪看了一晚。
她还记得，自己体无完肤借住镇南王府。
那日，清语进宫，上官飘雾白日不在府上。江绣四下散步，迎面一个孩子撞了过来，险些把江绣撞倒在地。
“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小心，小姐身子还不太好，稍一碰便疼痛。”翠儿忍不住出声斥责，“小姐，您没事吧，可有撞疼？”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忍下身上的痛楚，江绣摇头，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孩子不过五岁的年纪，看着十分乖巧，江绣也不忍责骂，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你是……”
“知谕见过姐姐，知谕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您没事吧？”小孩显然有些紧张，但害怕之中也带着些许关心。
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江绣温声道：“乖孩子，姐姐没事，没撞疼你吧？”
知谕摇头，“知谕没事。”
“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啊？”
“夫子教授的功课知谕有些不会，下午便要给先生评阅，想去请教阿雾哥哥。”知谕低着头。
“但是阿雾哥哥不在，你今日要完不成了。”
闻言，知谕的小包子脸耷拉下来。
“这样吧，姐姐略通诗书，知谕若是相信姐姐，把功课和姐姐说一说，如何？”
他早便被嬷嬷叮嘱，不要冲撞了进来在府中养病的贵客，虽然这位贵客心善，可身上有伤，能不叨扰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姐姐你不舒服……”
“姐姐没事，眼下你若是不找姐姐，可就找不到人了。”
……
那个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当时，江绣并未多想，只以为是镇南王的族亲。
清晨，雪下了一夜，没过了小腿，已经不能再出门。
云清语刚走出来，兰英便拿了雪球掷出去，红晨一躲，便砸到了云清语身上。
“遭了。”
云清语默不作声，随即捧了一抔雪，就近往红晨身上砸去。
“小姐，你偷袭。”
“我哪里偷袭，明明是当着你面扔的。”云清语俏皮一笑。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起了雪仗。
好容易玩累了，云清语便去一旁休息。
“阿玖，和她们玩去吧，我这用不着伺候。”见阿玖过来，云清语笑着挥手。
欣喜之余，云清语眼中隐隐有了些许伤感：若是子陌能在，就好了，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好想和他一起看。
这般想着，云清语突然觉着这个冬天有些凉意，不由得起身回卧房。
才关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我回来了。”
“嗯。”任由君子陌将她圈在怀里。
“我好想你。”
云清语欣喜之余还是颇为害羞，垂着眼睑不敢抬头。
“小语儿，你想我吗？”
云清语羞红了脸，只拽着君子陌的衣服，低头不敢看他，也不知要如何作答。
“你……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三皇孙被派去接项王回来，此刻还未传来入靖城的消息。
“半路跑出来的，不能太久，”
“啊？”
君子陌眼中划过一抹希冀，“所以，小语儿，你想我吗？”
听见君子陌这样说，云清语当即抬头，惊慌失措的神情撞进君子陌迫切翻涌的深潭里。
似也知晓自己的答案可以让他有欢愉，云清语的头埋得更低了，脸已经红的快要滴血，细若蚊喃的声音从鼻尖发出。
“嗯。”
“有多想？”君子陌循循善诱，眼中划过一丝促狭。
云清语没有再说话，似是从君子陌的声音中听出了揶揄，顿了片刻看向君子陌，旋即假意推他一下。
“你不是要走吗？快走吧。”
君子陌面上划过一丝隐忍，被云清语迅速捕捉到，“你怎么了？”
“奔波太累了，小语儿替我揉揉吧？”君子陌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很痛的模样，往云清语身上贴。
云清语笑着摆手，“别过来，赶紧走吧，他们肯定还等着你呢。”
“你真舍得我走啊。”云清语背过身没说话，君子陌便佯装要走，“那我走了？”
云清语回头，却又扑进了君子陌的怀抱，“放心，再过几天就能真的回来了。”
“能陪我看第一场雪，我已经很开心了，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