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云穆看向了江闵。
才看过去,却又想起江闵这老顽固不管不顾,指不定他女儿畏着他,压根都没跟他说这事。
“启禀陛下,老臣有本启奏。”庆国公站了出来。
“此刻在商讨这件事,你若是旁的事,不如往后推一推。”文帝显然有些头疼,示意庆国公不必说话。庆国公这个三寸不烂之舌,文帝是怕了,他也要搅进来,这事只怕是没完没了。
“老臣启奏与此事有些干系。”皇帝的暗示庆国公当然听得懂,但他既然要插手,肯定不会半途而废,看了礼部尚书一眼,“臣要弹劾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
“这二人教女无方,在赏花宴评比结果出来后,出言诋毁名家大儒!尤其是徐老先生,一生清名,桃李满天下,想不到晚年还要受此等污名。”
“老臣附议,当时,老臣的女儿也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陆家的黄口小儿,怀疑三位老先生和两位将军作假,被反驳后还将尚书大人拉出来撑腰,真是好一个知礼的尚书大人!”安玲珑的父亲安国公也站了出来。
徐太傅一听有人敢侮辱自己父亲,原本对准云穆的火药,立刻撒向了礼部尚书与兵部尚书。
“尚书大人就是这样教导女儿,学习礼节的吗?”
陆尚书原本好好的站着,没想到一下子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一时间,陆尚书和徐太傅争辩起来,性子火爆的安国公与兵部尚书也不忘插话。
云穆有些目瞪口呆,看向静静站着的庆国公,暗中想竖大拇指。
“够了!”栎文帝看不下去这鸡飞狗跳的模样,出声制止。
看着兰英和红晨绘声绘色地在自己跟前模仿,云清语忍不住掩面笑了。
“接下来呢?”阿玖端了热水过来,替云清语按揉手臂。
两人都摇头,脸色也耷拉下来。
“听说陛下受不了已经退朝了,老爷和那些涉及此事的大臣们留在了陛下书房商议。”
“太保大人呢?”
“三公本就为陛下分忧,此刻理应留在宫中。”
“小姐,您说最后陛下会怎么处理呢?”阿玖询问着。
“我猜,陛下一定会同太师太傅两位大人一条心。”兰英一心向着云清语,此刻也全然偏着。
“兰英姐,这点我还跟你不一样。”红晨敛了笑意,“陛下才不会理这种俗事,他在意的,是两位国公大人都出来替老爷说话,私下结党营私,可是陛下很忌讳的事情。”
“而且你们可别忘了,张家那位小姐的脸,听说是溃烂了,这一点,若坐实了是咱们小姐做的,只怕免不得要公堂对质,严重些还要受些牢狱之灾。”
嘭!
兰英正要端起水盆,红晨的话却让她心中一惊,水盆掉在地上,大多数的水也落在了云清语的床上,她的衣裙已经湿了大半。
“小姐,奴婢对不起,都是……”兰英后知后觉,当即跪了下来,云清语温柔的摸了摸兰英的发顶。
“没事。”
“红晨来替我换身衣裳。兰英,阿玖,你们的衣裙也打湿了,也快些换衣服,省的着凉了。”云清语冷着脸,不知是生气还是如何。
“是。”见兰英不走,阿玖生拉硬拽将人拖出了门。
红晨已经找了一身碧色罗裙出来,正要为云清语宽衣,她却站在床边招了招手。
“红晨,你来闻闻。”
“这……”红晨惊讶地与云清语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此刻,被水浸湿的床,竟隐隐有着一丝香气,不似沉香檀木香,倒与云清语血中香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几乎没有犹豫,云清语拿了杯子,把水倒在枕头上,又看了一眼红晨。
后者会意,提了水壶,便沿着床边一点点浸湿。
事到如今,云清语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闻见没事,她却会昏倒。他们的所有东西都一样,但这床木却是她夜夜都会睡,旁人却不沾半点。只有她日日浸润,才会一闻那香便会不适,甚至连自己的血液都沾染了这味道。
“小姐,你们这是……”
“把门关上。”
阿玖手疾眼快,将门合上。
“你们闻闻,这床的味道有何不妥?”云清语已经坐在了桌边。
“寻常木质大抵是檀木、香枝木、香樟木或者沉香木,咱们府里主要购置的是香枝木和香樟木,这床的香气却异常的……”阿玖觉得奇怪,却始终说不出怪在哪里。
“水浸得深些,这香便浓些。没有打湿的地方,就是寻常香樟木的清香,没有异样。”兰英蹲在干的一角,眼中有些迟疑。
所以小姐方才,是因为发现了这个中异样,才会冷着脸,并非怪她。
“没错。”云清语拿出一根针,扎破了指尖,流了几滴血到杯子里。
“兰英,你们过来闻闻。”
阿玖再一次震惊,“小姐,怎么会这样?”兰英沉默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眼中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看着兰英心疼自己,那老母亲般的目光总是分外担忧,让云清语总有些许压力。
“小姐,先将湿衣裳换下来吧。”兰英的目光从云清语的指尖移开,声音几近恳求。
云清语没敢拒绝,顺从地换了衣服,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红晨,日后做什么也不能忘了先照顾好小姐。”
红晨才放在手中水壶,见锅落在自己身上,只好认错:“红晨记下了。”
“将这些东西拿去换了吧。”
云清语还要说话,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老爷请您立刻前往太子府,马车就在门口。”
云清语刚踏出房门,已经有两名侍卫站在两侧,分明是要强行带走她。
“两位军爷,可否容清语吩咐一些家事,只几句话。”
说完,云清语看向了兰英:“床铺被褥既然都被打湿了,便尽数换了。”
“奴婢同您一起……”
“太子府是什么场合?你一个婢女,去了也是多添麻烦,留在府里,有的没的注意一下,别让我操心!”这些香,总要有个来源,若是出自府中,消息散出去,定然会有人会有异常。
“是,奴婢知错。”看懂了云清语的眼神,红晨忙点头。
看了一眼几人示意安心后,云清语走了出去。
太子府邸,云清语到场之时,已经有好些大臣在堂里等候,堂内气压有些低沉。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大人。”云清语跪下行了大礼。
“起来吧,手上的伤可好些了?”太子的声音很是温和。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云清语还未起身,便已经感受到兵部尚书那要吃人的目光。云清语淡淡勾唇,退至一旁不语。
很快又分别有几名参加宴会的官家小姐被带了过来,其中也包括江绣,孙岳倩,安玲珑和云清婉的几名好友。
云清婉借口先天性体弱,不宜起身并未出现在这里。
因着前半段云清语不在场,此刻只能听着她们当场对质。
云清婉身边的这几人分明提前串好的词,一致只说云家庶女不恭,她们是瞧见云清婉柔弱,得了她同意才要小惩大诫。
而孙岳倩的毒舌虽然字字在理,甚至又一次将陆静怡说哭了,落在几名大臣眼里,都有些仗势欺人。安玲珑嘴笨,气的想要动手更是让人以为她是恼羞成怒。
好在江绣不瘟不火,从始至终都是柔和舒婉的字词语气,让太子和大臣们都听进去良多。
“所以,你们看见时,已经是张小姐要打人的场面,而之前的内容一无所知?”有官员出声了,是礼部尚书。
“尚书大人,恕民女冒犯,我等看见的,是张小姐已经打了人,而陆小姐抬手要打人的场面。”江绣娴静地行了一礼,根本让人怼不起来。
听见又是自己的女儿,礼部尚书的老脸红到了脖子,没再出声。
“所以,此前的事情,你们没有看见?”江太保终是发了声。
江绣柔声点头,还欲再言,门口缓缓有两名小厮抬了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
太子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人上前揭开面纱。
这个女子的左脸上,有些狰狞可怖的伤口,原来的五个手指印,此刻已经破入皮肉,甚至嘴角处已经有些腐烂,正在流脓,分外可怖。
“小女自回来便戴着面纱,若不是几日过去还不见好,她也不会让臣知晓。就因为云大小姐的这两巴掌,小女这几日进食愈发艰难,此刻人已经迷迷糊糊,没有力气。还请太子殿下,为臣的女儿做主。”
这躺着的女子是张婷玉,若不是兵部尚书亲口说出,云穆压根想不到。
“这么严重?”孙岳倩与安玲珑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两人又看向江绣,却见后者面色只是微怔,随后坚定的朝着二人摇头。
“正如几位大人在朝堂所言,一个丫鬟普通的两巴掌,如何能到这个地步?”太子疑惑道。
“想来太子殿下与几位大人都有所耳闻,这云家小姐懂医术,且医术很是精湛。若是想要在打小女之际动些手脚,未必不可能。”张进面色冷凝。
“张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臣什么意思,太师大人如何不懂?还要我把话说的再明白些吗?”张尚书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云穆有些气愤。
语儿的确是聪明的,心思却也都用在正道上,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的。
退一万步说,语儿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并不亲厚的妹妹,做此等险事。
“兴许是有些人故意拿此事做文章呢?本官的女儿可做不出如此下作之事!”云穆衣袖一挥,也对太子行礼。
“还请太子殿下,还老臣女儿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