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烦了，索性破罐破摔，“大哥不必如此，毕竟，我如今也没把她当妹妹。”
还不待云清瑾追问，颠簸的马车已经快速驶入了太孙府邸。
柳芸原也是不同意云清语来救治，但云穆赶来，二话不说便同太子开口要请，太子妃也在一旁附和，她没法反驳。
想着众目睽睽之下，云清语不可能真的要下杀手，柳芸才稍稍心安。
院里放了一排椅子，但只有太子妃徐泓滢能不动声色安静地坐着喝茶，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这个儿子做事没分寸，早该受罚长长记性，至于屋里那个女人……
徐泓滢不太想让那个女人活下来，既然孩子没了，这个女人自然也不该在做她儿的绊脚石。
只是这个女人死了，清语不知还愿不愿意进府，如今父皇对她宠爱，又是否会允许让云府这个貌美的女儿过来？
徐泓滢沉了眼眸。
太子气得直发抖，自进来后，已经踹了君落衡好几脚，不仅是自己生气，也是做给云穆看。
这件事先有贴身丫鬟小荷作证，再有柳芸跟着赶过来，等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太医都进府了，丝毫没有可以压下去的余地。
太子生气，不仅是气儿子对侧室动粗不懂分寸，更气这个儿子不懂得随机应变，竟然任由事情严重扩大，还不知道派人告知他们。
这么蠢的儿子，他怎么能不生气？
云穆也是坐立不安，地上跪着的君落衡偶有抬头，便能瞧见他吃人的眼神。柳芸更是守在门口，焦急地往里探头。
云清语和云清瑾匆匆进来，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父亲，母亲。”云清语刻意没唤君落衡，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脚步沉稳得不像一个亲姐姐。
相比她，云清瑾的脚步便虚浮了些。
但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件事的时候，太子在一旁坐下，冷着面庞没有出声，还是一旁的太子妃开口。
“清语，婉夫人在里面九死一生，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请你来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救不活……”
“语儿，你是神医的弟子，他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你得了真传一定也可以的。”柳芸听见太子妃的话，心里已经了然，这个老狐狸想弃了她女儿。
“清语自当尽力。”忽略掉柳芸，云清语看向坐着的太子，“只是清语需要一个人协助我。”
“里面的几名太医经验颇丰，若是需要谁，本宫去安排。”
“是济世堂的林楠笙。”云清语面色严肃，“清语已经请太子殿下的人去带来了，还请殿下恕清语先斩后奏之罪。”
太子拧了拧眉，还没说话，林楠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赶来。
“那便进去吧，到底人命攸关，还是你的亲妹妹，想来你会全力救治。”太子挥手，把两人放进去。
云清瑾站在云穆身边，“父亲，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
“太孙殿下不喝你妹妹炖的汤，推搡间踢了一脚。”
云清瑾本以为是意外，此刻看着地上跪着的君落衡，双拳紧紧攥着，上去便是一拳！
“若是我妹妹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云穆也很想这样，可他不止是一个父亲，还要顾全大局，再不愿都必须伸手制止云清瑾。
“父亲，那是您女儿，是您的小外孙啊！”云清瑾眼中噙着些泪光，声嘶力竭喊着。
“清瑾，够了！”
云穆的脸上也是悲痛，或许他直接把人送去庵里，也比如今这结果好。
制止住云清瑾，发现柳芸悲痛得站不稳，云穆忙上前扶住。
“语儿会把婉儿救回来的，不要担心。”
“她真的会吗？”柳芸眼中尽是撕心裂肺的绝望，颤了云穆的心房。
推开门，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大小姐。”太医们看见云清语，好似有了主心骨，“你快来看看，好似因为婉夫人体质原因，总是止不住血，各种方法都用过了，只能止住片刻，须臾后又会血崩。”
偶尔云清语进宫，会去太医院与这些个老匹夫斗智斗勇解决疑难杂症，借此顺走一些稀罕的草药，他们对这小姑娘的医术也是信服的。
“诸位大人，清语得了太子殿下同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林大夫，你们累了这般久，去休息吧。”
“这……”
“是殿下的意思，若清语有需要，会不请自来的。”云清语严肃的面庞扯出一抹笑容，在昏暗的房间颇有几分诡异。
太医们心下一惊急忙退出去。
云清婉自被人抬到床上以后就一直有些迷迷糊糊。
“云大小姐，您这……叫我来做什么？”云清语是指点过他，可也不算什么恩情；他也没得罪这云大小姐，犯不着把他拖下水吧？
云清语斜睨了他一眼，“没办法，你是他的人，我只能相信你。”
他？
林楠笙心中一个激灵，自己明面上可是太医令郑何的人，济世堂也不过是重金聘请他，他和某个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人就这样把自己抓过来……
公子不会信任她到如此地步。
“放心，你什么都不用干。”
说着，云清语对着小荷低声吩咐，“小荷，倒碗水来。”
坐在床边，云清语拿出一颗药丸让小荷扶着把药灌下去，她力气很大，几乎没有丝毫顾忌这是一个女子。
云清婉本已经昏昏沉沉，此刻被水呛醒，看清楚眼前人后，拼命想往后蜷缩。
“你想干什么？云清语，我不过是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对你下手，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也把我害的如此境地，连孩子都没了，难道还不肯放过我吗？”
云清婉似是害怕到了极点，甚至没有注意一旁还站着一个人，拼命想要为自己求一条活路。
“是太子和太子妃派出人找我来救你，还找了济世堂的林大夫来协助我。”
云清语说着，故意停下，见她注意到林楠笙，目光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畏惧。
“你，真的，救我？”云清婉有些难以置信，连询问都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二妹，”云清语把完脉，玉指缓缓伸出，抚摸着云清婉的皮肤，细细描绘她脸上的轮廓，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你是我的妹妹，我从来都没想过要霸占太孙，你若从一开始便好好同我说，你我姐妹何止到如今的境地？但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毕竟，你是我的，亲妹妹。”
云清婉愣了愣，想到柳芸的话，心虚地闪了闪眸子，道：“是啊，你我是嫡亲的姐妹。”
不是！
云清语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判断。
稳住心神，云清语叹了口气，“只是，你这孩子没有保住，若是能生下来，兴许你在这里的日子便不会那般辛苦，或许这太子妃的位置，也是你的。”
什么意思？
云清婉忙抓住云清语要去开药的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一个女儿吗？”
云清语对太子妃的保证，辗转传到了她的耳里，那时，她还在心里咒骂了云清语，毕竟一个女儿对她没有用，还不如打掉，等日后十五了，和那个余苓一起正常出嫁。
云清语轻轻抽出手，在一旁写方子，“妹妹，你的那个孩子，是个男孩。”
“太子妃因为那件事，本就对你印象不好，我若保证那是个男孩，太子妃兴许会让人赐一碗落胎药过来，毕竟你为侧室的圣旨已下，而太子和太子妃并不想要一个庶子。”
“我只能保证是女孩，届时你生下来，木已成舟，有父亲在，让太孙将你扶正，便是百官也不敢不服。届时太子和太子妃也不得不同意。”
说着，云清语将药方交给小荷。
“你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和孩子，姐姐明明已经为你算好了。”
云清语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她怀的是个儿子，是儿子，可是现在没了，她的未来也没了！
“不，你和陛下还有太子妃娘娘保证过，说我腹中是个女孩，你拿性命保证的！”云清婉想通关节，眼中又恢复了警惕。
“妹妹，这个保证，我只同陛下说过，太子妃娘娘听的，只是陛下的一面之词。陛下如今宠我，他不会舍得杀我，而且你届时诞下男孩，只是这份功劳，相信父亲还有获宠的妹妹你，都舍不得让我死。”
许是云清语画的饼太大，云清婉也是虚弱之际，竟觉得云清语的话有几分道理，她若是母凭子贵，为自己担保的姐姐若是死了，她的颜面又何存？
可是现在，她的孩子没了！
“我，我的儿子，他真的回不来了吗？”云清婉轻声说着，伸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可看到的，只有黏糊糊的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云清婉顿时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身下的血也流得更凶了。
林楠笙站在黑暗中，眼睁睁看完了全部，只觉得头皮发麻。
原来让一个人最痛苦的法子，不是死，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
杀人诛心。
小荷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云清语忙去门口看药，顺手撒了药粉进去，搅拌片刻，“是这药了，记得吹凉了再给你家小姐喝，她如今身子弱。”
几乎是一瞬间，林楠笙便意识到，这个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竟然是大小姐的人。
只怕二小姐流产这件事，同大小姐脱不了干系。
“慢慢喝，姐姐这就去替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报仇！”
云清语柔声说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林楠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是出去？还是在这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