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语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已经有些发白。
他怎么敢，怎么还有脸当着她的面说这种厚颜无耻、丧尽天良的话！
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既蠢还自恋，她如今也没给君落衡下药了，这只能说明，君落衡本来就这么让人呕吐。
前世时，君落衡也是故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要把云清婉这个小姨子嫁给别人，甚至已经嫁出去，结果转头两人就苟合在一起。
忍下直接一走了之的冲动，云清语温声道：“太孙殿下，您看到这树上的花了吗？”
君落衡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云清语自顾自绕过君落衡，走到大树下，“当花瓣从树上落下的那一刻，就再不可能回到树上。”
“不，如果你想，本殿可以让下人把花都重新扎上去……”
“即便又回到树上，也改变不了他们中间永远存在一道裂缝！”云清语大了声音，“那花瓣迟早会因为那道裂缝重新离开大树。”
顿了顿，云清语福了一礼，“今日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清语会请二妹替我表达谢意。清语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不远处，马车已经停了片刻。
云清语上车时，君子陌正坐在车内。
“你什么时候来的？”
马车内烧了炉子，君子陌握住云清语冰凉的小手，“你出柳府时，我便在了。”
君子陌的声音冷冷的，颇有些不开心。
“别担心，我如今已经是可以跟人单打独斗的了，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君子陌的神情还是没有缓和。
云清语微微抿唇，将头轻轻靠在君子陌的肩上，柔声道：“再说，我知道你在附近，有你在，肯定不会让我出事的。”
“那可不一定。”话这样说着，君子陌却不自觉弯了嘴角，眼中眸色也柔和了许多。
“没有不一定。”云清语也笑弯了眼睛。
揽住云清语的肩膀，两人在温暖的马车里，享受着静谧的片刻。
“对了，子陌，前几日项王进城，我瞧着，他的神色很是凌厉，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君子陌微愣，道：“他是一个很出色的将军，皇……陛下曾夸赞，说他是皇子辈中最骁勇善战也最像他的人。”
……这就是变相夸自己，的确是文帝的风格。
“他也是一个好叔叔，至少对于三皇孙而言，他算得上比父亲还要好的角色。”
知道云清语有疑问，君子陌没有卖关子。
“项王封地离边境不远，三皇孙带兵打仗那些年，最初因为胡兰人虎背熊腰骁勇善战很是吃力，几乎连连受挫。”
“那时，是项王不畏严寒奔波，不在乎两人祖辈的恩怨隔阂，亲自过来教授他兵法和对阵经验，两人同吃同睡住，感情也比对其他人更好。”
云清语了然点头，两个都算可怜人，自是会生出些许惺惺相惜。
“你说他目光如炬……并非不能解释。”君子陌眼中淡淡忧伤，“项王虽然双腿已废，可他意气风发时，得罪过太多人，回靖城不能带多少随从，兵力极弱，一路上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或许有人的目光让他受到了威胁，才会出现那种眼神。”
这是拐着弯说自己对项王敌意大了？云清语没否认，毕竟她的确在审视项王。
“那他平日里都不是这样的吗？”
“他……你见过凌王，”提及凌王，君子陌的神色并不好受，“项王比他要苍老许多，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像和太子一般年月。”
“便知他有多颓废了。”
“项王妃逝世和双腿被废的双重打击，让他整日都生活在灰暗中。”
“爹爹有提及，陛下对项王，既要用却又忌惮。”
“不仅如此。陛下对项王，还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可以说，若项王的腿不废，东宫之位，不一定是现下的太子。”
闻言，云清语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子陌，当年项王的腿是如何被废的？”
见云清语的眼神立刻敏锐起来，像炸毛的猫，君子陌忍不住揉了揉她的秀发，“小语儿，别瞎想，太子仁慈，当年之事是那些仇敌所为，与太子无关。”
“哦。”
太子仁慈吗？云清语拼命搜寻两世的记忆，却并未找到多少。前世这个太子是病痨鬼，死的太快了，今生没怎么接触，只知道他看上去温润如玉。
可能真没啥心眼？不然前世也不会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野心死那么快了。
云清语自顾自给了解释。
因着背后无人跟踪，马车直接驶入了醉月居。
红晨已经等候多时。
在屋里坐定，生了炉子，云清语才漫不经心看向被红晨提过来的两人。
早在两人逃脱之际，红晨已经在回城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将两人抓了个正着。
“说吧，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是谁派你们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统一了口径，“我们自己恨毒了你这毒妇，没有人指使。既然落到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
盯着两人半晌，云清语没有吭声。
随后走进来的君子陌神色清冷，眸中不带一丝波动，薄唇轻启，“幕后之人不过那几个，拖下去杀了便是。”
云清语不可置否。
木落了然，一抬手，两个手下上前便要提人下去打杀。
“云清语，你个毒妇，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一个男的还在叫嚣，另外一个却已经露出惧色：“如果我们说了幕后老板，你可以让我们活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三你要背叛主……”话未说完，已经被一个汤婆子砸得吐了血。
原来是君子陌嫌他聒噪，直接拿手中物什扔了过去。
“能不能活命，得看你们的话有没有价值了。”云清语淡笑着。
“我说，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我们其实是云夫人的手下……”
听完后，云清语和君子陌对视一眼。
“放吗？”
“没什么价值。”君子陌淡淡开口。
那人急了，又忙道，“我们兄弟二人其实只是云夫人抛出来的诱饵，她真正对付你们的招数在后面，只是我们兄弟二人被安排这个差事，没法参与后面的事情而已。”
“后面？是什么事？”
“好像是除夕的事情，具体怎么安排，小的就不知道了。”男人说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不知道这话有没有价值，小姐可以放我们活命吗？”
“既然如此……那就放了吧，不过今天的事情……”
“您放心，小的从来没有来过，也没有被您抓，逃走之后直接回家去了，哪里也没去。”
云清语点头，随即看向了君子陌。这是他的地盘，自己上次是为了找江绣才用了第二个条件，才使唤了一次木落。但这银面山庄终究不是她可以驱使的。
木落和红晨很有眼色，上前各自打晕一个人。
“想如何做只管同木落说便是，你的话就是我的话，他们不会不听。”似是知晓云清语心中担忧，君子陌轻轻握住了云清语的手。
微微挑眉，云清语看向了木落，“把人扔去城门口，派人暗中守着。”
“是。”
事情吩咐下去，云清语又看向君子陌，“子陌，谢谢你。”
“小语儿，连我都是你的，说谢字可太生疏了。”君子陌邪魅一笑，长手一捞，便将云清语抱在了怀里。
“不要脸。”云清语忍不住笑着锤了一下君子陌的胸口。
君子陌的瞳孔微微一怔，又迅速消散开，“你我的缘分，不就是不要脸才得来的，若是能让你我早些日子见面，这脸皮不要也罢。”
“贫嘴！”
云清语说着，便伸手要去碰君子陌的衣襟。
“小语儿，你莫非是想白日宣淫？”君子陌故作吃惊，“虽然我乐意至极，可你我还没成婚，这样……不太好吧？”
看着君子陌半开玩笑的正经模样，云清语想笑，却又忍不住流泪。
“怎么了？我错了，我不该开玩笑的，小语儿你别哭……”云清语没由来地哭泣，惹得君子陌一阵心疼，手忙脚乱替她擦眼泪。
“我不是被人放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不是不知世事的小白兔，你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君子陌忙开口。
“你受伤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可我是大夫，知道你的伤势程度，我才会真的放心。”
闻言，君子陌沉默着一时没有答话。
云清语再伸手替他解开衣衫，君子陌没再推拒，任由自己胸前染血的纱布暴露在空气中。
将纱布一层层揭开，揭到最后一层，纱布已经粘在的胸口的血肉之上。
云清语紧紧咬着苍白的唇，吩咐低着头的红晨去取自己的药箱。
“回来两日，你都没让人好好诊治吗？”
“回来……一直不得空，好容易才有的时间，想来见你，便没来得及。”
他是三皇孙，这个节骨眼，不能传出受重伤的消息，若是让暗中下手的敌人知晓，下次便会继续派人伏杀项王叔。因而进了宫他便一直忍着，被留在宫里住了一晚，也不曾对栎文帝言明此事。
自宫里出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前，得知云清语在柳府，他便一直暗中等着，竟不觉得疼痛，也就忘了换药。
“傻子，你个大傻子！”云清语忍不住哽咽了声音。
干嘛对我这么好，她当初表明心迹的时候，对这人都更多抱有的利用和试探，他却这么傻，什么都不管不顾，真是不要命了。
“别难过，很快就能好的，本公子的身体恢复可快了。”君子陌企图说些轻松的话语安慰云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