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自认技不如人，比不上九皇子，贵妃娘娘抬爱了。”
“老九怎么说？”在文帝出声询问云清语时，云贵妃心中便涌出来一股不安，此刻又见询问君成箜，心下的激动犹如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陛下不愿让云清语嫁给箜儿！
陛下此举何意？是在告诫他们不可对太子之位动心思吗？可是陛下明明不喜太子，连亲身教导都很少，太孙也不见得能成气候，只看着就是心术不正，除了学些后宫的阴柔手段，什么都没学会。
反倒是箜儿，陛下交给他很多治国的文韬武略，还极力让他插手朝政，虽然箜儿一直推脱，可偶有时候，陛下的折子也会询问箜儿的意见，难道是她想错了，陛下并非想让箜儿取而代之？
君成箜被点名，心中已然明白父皇的用意，此刻心中万念俱灰，果然，帝王家的宠爱都是有限的。
此刻若是不想引得父皇和众人猜疑，他的回答只有一个，与云清语一般，拉开两人的距离。
掩去眸中悲凉，君成箜拱手，温声道：“父皇，云大小姐的琴音，还有江大小姐的舞，都是极好的，令儿臣心生敬意。”
“殿下过奖。”江绣朝着君成箜的位置颔首。
云清语笑意很甚。
文帝不紧不慢开口，“朕前几日听闻，民间有一清语心仪男子的榜单，老九你也在上面，不知可当真？”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不由得一惊。
若要谈论云清语的婚事，这张如火如荼的榜单无可避免，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由文帝亲自提及。
君成箜也有一瞬的震惊，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在心中斟酌着用词。
云清语一直拿纯真澄澈的眸子盯着文帝，似想看透他在想什么？
是要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吗？
她以为会是别人，毕竟文帝虽然会噎自己，可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她几乎都快忘了，这是一个上位者。
一个要制衡朝堂各个势力的上位者。
想清楚这一点，云清语不动声色垂下双眸。既然皇帝想用自己做诱饵，那她便当吧。
“回父皇，”君成箜几乎积攒了自己所有勇气，刚抬头，目光划过正垂下眸的云清语，不知怎的，从云清语此刻的神情中，他读出了不愿，读出了难过。
君成箜到嘴边的话语，从“儿臣的确对云大小姐倾心已久”，生生改成了，“儿臣与云大小姐并不相熟，因十皇妹的缘故，有过几次交集，对她的才情秉性十分欣赏。”
欣赏，可以是友人的欣赏，可进可退。
云清语对君成箜这话并不惊讶，毕竟他擅于言辞，有这等进退皆宜的话不难。只是这番话让她想起，不久前，也有一人用这样的言辞同自己交友。
君成箜是否真的这样想，她不关心，毕竟他们是真的没什么交集，只是徐书晏，他是否真的凭本心所言呢？
文帝怔了半晌，看向一旁的王仁，“王仁，那榜单上，除了老九还有些什么人来着？”
王仁温声笑着，“陛下，除了太孙殿下外，还有三皇孙、四皇孙、五皇孙、七皇孙四位殿下，上官公子，以及徐太傅的公子。”
除了太孙殿下？
一众老臣纷纷对视一眼。王公公是少有的聪明人，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将太孙排除，不能说他大胆，那便是，陛下的授意了。
君落衡一听便想起身反驳，却收到徐泓滢警告的目光，遂又坐了下来。
云清婉看在眼里，对云清语的恨更上一层，原本只余幽怨的眸子几乎淬了毒。
“太傅公子？”文帝眼含笑意，看向了太傅一家。
“草民徐书晏，拜见陛下。”徐书晏早已知道自己会被点名，此刻不疾不徐上前跪下。
文帝笑着摆手，“起来吧，今日除夕，不必多礼。”
徐书晏淡笑着起身，文帝已经开口，“这榜单，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草民以为，此榜单无聊至极。”
“哦？”文帝讶然抬眸，因着这句话有了些许情绪起伏。之前太傅带着这孩子见自己时，他就知道，这个徐书晏非池中之物，“怎么就无聊了？朕倒觉得有趣。”
“众所周知，云大小姐对外不喜与人交际，认识的异性男子寥寥无几，却也不凑巧，皆位于榜单之上。”
徐书晏说着，又故意停顿片刻，不留痕迹打量了文帝一眼，见他没有打断自己，便又开口，“草民因云大公子，结识云大小姐；九皇子因十公主结识了云大小姐；至于其他几位殿下，也因机缘巧合结识云大小姐，草民以为，只因云小姐认识几人，便立了榜单博取噱头，的确无聊至极。”
文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良久，道，“飘雾，你呢？”虽然对上官飘雾发难，目光却已经在几名皇孙身上来回打量。
“这？”上官飘雾纨绔地脸上出现一丝心虚，“百花宴时，外孙曾来宫门接云大小姐，那时不懂事，故而言语间得罪……”
“逆子！”君成瑶暗骂一声。
文帝摆手，示意两人都坐下。
“你冒险了。”徐泓仲低声道。徐书晏但笑不语，他知道，陛下是不会想听其他那些人废话，索性给他一个总评，也好过将这几名皇室中人认识云清语的古怪公之于众。
事实证明，文帝的确也想要他这个回答。
“这个榜单的确太无聊，王仁，明儿让他把这榜撤了吧。”
“是。”
不待云清语轻松半晌，云贵妃示意了柳妃，后者虽有为难之色，却还是从容笑道，“陛下，玥儿一直很喜欢清语这个孩子，两人很是投机，但她没法时常出宫。臣妾以为，清语年纪也到了，正愁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是能与九皇子结为连理，玥儿想见清语便也没那般难了。”
君成玥不知内情，但她心中一直都想让云清语嫁给九哥，此刻忙不迭点头，还暧昧地看向云清语，后者却并未看她。
文帝本想将此事揭过，柳妃却又提了出来，一时间，文帝身边的空气再次冷了下来，就连皇后都察觉到了异样。
“是呀，陛下也喜爱这个孩子，臣妾也很是喜爱，若是能留在宫中，陛下和臣妾都能时常看见清语了。”云贵妃笑着，又看向了文帝身边迟迟没有开口的皇后，“皇后娘娘不也喜欢清语这孩子吗？不若让她进宫来，您也能时常见到，岂不三全其美？”
几乎是瞬间，皇后看懂了云贵妃那个眼神。当初要为陛下纳新人入宫时，云贵妃每次都是这个神色。
她曾经的猜测再次升起：陛下对云清语这般维护，不止是宠爱，而是因为，陛下想要将云清语纳入自己的后宫。
云贵妃在用眼神告诉她：想让云清语以哪种身份入宫？眼下这种情况，除了云贵妃，没人敢顶着文帝威压再次提出要娶她，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云清语就会在接下来的某一天，进入后宫。
臣子之妻，臣子之女，皇后忍不住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人，他的眼里晦暗不明，但两人夫妻这么多年，她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眼底有些许风云翻涌。
“陛下，臣妾一直很喜欢清语这个孩子，若是能成为箜儿的妻子，臣妾也能时常看见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几乎所有人，就连云清语也不例外，纷纷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转性，帮着云贵妃说话。
项王依旧低着头饮酒，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个父皇，果然不让他失望。
因着皇后的话，文帝眼眸更为深沉。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柳妃娘娘，臣女跪谢三位娘娘如此看重臣女，也多谢十公主殿下对臣女厚爱，”云清语跪了下来，“只是臣女与九皇子并没有男女之情。”
“清语你这是……心有所属吗？”云贵妃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
“臣女虽无心仪之人，但臣女一心只想承欢父母膝下，暂无嫁人打算。”
“既是不愿，贵妃也不必再费心了。”文帝状似无心插嘴道。毕竟一件婚事，不定便也罢了，后边可还有大把的青年才俊等着赐婚。
云贵妃的脸色僵硬，却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清语，你对音律如此热衷，箜儿亦是如此，你不妨再想想？”
“清语蒲柳之姿，确是配不上九皇子。”云清语直接将头伏在了地上。
“清语，本宫知……往日事多少让你有了阴影，但你总归是要嫁人的，再者，便是现下定了婚事，也依旧待你及笄后再嫁。”皇后欲言又止的话多少让人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情。
云清婉和君落衡在此刻也收获到许多人复杂异样的目光。虽然碍于太孙浑身散发的戾气，他们不敢上前搭话，但这些灼灼目光已经快要将两人刺穿。
皇后整理了心绪，压下眼中担忧，却不难看出她对云清语的关切，“本宫今日想为她谋一门亲事，几位孙儿世子皆未娶妻，不知可有谁真正对清语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