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晏淡淡颔首:“清语妹妹果然生的一副七窍玲珑心,只可惜……”
话锋一转,徐书晏一向平和喜乐的眼中染上些许淡淡忧愁,“他却不懂。”
谁?
云清语正欲询问,徐书晏似自言自语道:“亦或者说,他懂,却固执的想保持自身。”
明白他口中之人是谁,云清语也只是叹息一声,“徐大哥你与我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倔强且不懂变通,你并非才知道,只是往日你没有在意,如今怎得在意起来?可是大哥言辞犀利,说了什么话,竟让你这般和气的人都恼怒了。”
徐书晏淡淡笑道:“清语妹妹可是折煞我了,我哪里算得上好脾气的人。”他不是好脾气,只是因为家中教养如此,世态炎凉不得不如此罢了。
“所以,究竟大哥当晚说了什么?”云清语目光灼灼盯着徐书晏。
徐书晏没有说话,却红了耳尖。
“可是大哥以言辞讥讽你当下所为之事?”
徐书晏没说话,算是默认。因为此事与最好的朋友断交,他羞于对人言说。他自认看淡一切,便是在自己对云清语的感情也依旧能够从容应对,却唯独在这件事上失了控。
“大哥虽然性情有些激动,但事后定然知晓是自己的错,但直至目前,大哥并未主动寻你道歉,想来……徐大哥也说了一些让他难堪的话语,”云清语紧紧盯着他,唯恐错失一个神情,“不知清语所言,是否正确?”
徐书晏自是知道瞒不过聪慧的云清语,深吸一口气,凝重的神色才升入双眸中,“的确。”
“你大哥十分珍视亲情,而你们府上的情形我也略有耳闻,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以我多年的了解,知道他为你和云夫人、婉夫人的关系担忧。那日我制止了他去寻你,也不曾将你的事情同他言说,反而告知了家妹。”
“他本想自己去,让你欠他一个人情,日后对云夫人和婉夫人手下留情,我那时气急,便将他埋在深处的想法戳穿,给了他难堪。”
说着徐书晏倏尔露出一丝自嘲,“也算扯平了。”
徐书晏吗没有细说来龙去脉,但不难猜到,他们争吵的起因是因为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和云夫人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纵使你欠下他一个人情,日后云夫人他们过分至极,你不会手下留情。”云清瑾这个人情,欠与不欠并无多大干系,不若将人情留给自家妹妹,到底书昀于云清语而言,是外人。
来不及细想,云清语的心重新挂在徐书昀身上,“徐大哥,你对书昀姐姐是发自真心的好,但如今,仅因你和我大哥不欢而散便将她禁足府中,是否有些不近人情?想来,书昀姐姐对徐大哥,更多的应该是害怕和恐惧了。”
说着,云清语泰然自若地饮了一口面前的茶,随即不留痕迹蹙了眉间。这茶真是难喝。
原本以为这话会让徐书晏对徐书昀愧疚,但徐书晏却只是微微蹙眉,旋即云淡风轻笑了起来。
“她此刻或许会恨我,但日后等她知道我的用心后,自然会原谅我。”
见云清语面露不解,徐书晏却只是继续笑着,看向云清语的双眸里闪过一瞬的担忧,却又快得几乎看不见。
或许是对书昀姐姐的担忧吧?
云清语没有多想,“我回去后会想办法化解你与我大哥之间的矛盾,只是不知道徐大哥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吗?”
徐书晏闪了闪眸子,“你先说动他,再来问我吧。”
说着,徐书晏微微欠身,“清语妹妹,你过两日便启程去江南了,切莫因此事耽误了行程,我瞧着,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很不开心呢。”
兰英本想开口辩驳,徐书晏却没再给她说话的余地,起身往外走去。
“安宁县主,若是真的要离开,还是趁早。”到了门口,徐书晏又折返回来,不痛不痒撂下话便走了。
云清语站在窗边,看着徐书晏上了马车,带着徐书昀渐行渐远,心中在思索他的话是何意思。
这里难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小姐,兰英没有因为要晚几日不开心,只是觉得徐大公子对亲妹妹这样,令人胆寒,而且明明他们年长,却还让小姐奔走操心。”
云清语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回去吧,早些将此事了了,咱们也好按时起行。”
回到府中,云清语便去找云清瑾,却被挡在了门外。
“凭什么不让小姐进去,即便是大公子不在院里,于礼也该将小姐请进去坐下,拦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兰英。”轻声斥责一句,云清语软了声气,“不知大哥可有说他在忙什么?”
门口的奴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约而同摇头。
见状,云清语心下了然,朗声对着院子里道:“既然如此,我便站在这里等吧,若是大哥忙完了,只管叫我便是。”
“大小姐,这样冷的天,您还是回去吧。”兰英还未说话,门口的两个下人已经开口了,分明知道自家主子是不会见她的。
云清语淡淡摇头,“不过等一下哥哥,这点冷,不算什么。”
除夕那日因为什么都没查到,所以她一直没有在意,只以为是两人都很忙,如今想来,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被人刻意清理掉了。
几乎不用深想,云清语便猜到这是柳芸所为。
能让兄妹两人关系骤然冰化,必然是柳芸又联合了云清婉往她身上泼脏水了。自己这个大哥,必然傻乎乎的相信了。
似乎看出了云清语的决心,兰英破天荒没有出声劝阻,只是让小丫头回府拿狐裘。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下人似乎也看不下去,又进院子禀报,随即脸色难看地走出来。
“大小姐,您还是回去吧。”
云清语笑着摇头,依旧站在了门口。兰英将狐裘披在云清语身上,没有言语。云清语拒绝了狐裘,也推开了兰英和她手中的伞,赶她去房梁下躲着。
倏尔,雪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打在云清语的发梢、肩膀,渐渐雪覆在了她的眉间,脸庞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小姐!”兰英终是撕心裂肺喊出了声。她的小姐,何时受了这样的苦楚啊。
云清瑾站在墙的内侧,云清语站在外面的大雪中,她也不曾让人给自己打伞。
“公子,您可是忘了大小姐对夫人和二小姐犯下的事情了吗?”身旁的小厮劝道。
是啊,他们不是一母所生,等云清语处理了母亲和二妹,自己若是哪里不如她的意,也会被当作敌人对付吧?
云清瑾内心痛苦挣扎,看着落在手中便化作了凉人心的水良久,终是凄凉一笑,转身往屋里走去,只是每走一步,却好似如千斤重,艰难缓慢。
“小姐——”
此刻听见兰英痛彻心扉的声音,云清瑾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不作多想,转身便往院外冲去。
门缓缓打开,入眼的是一个白色几乎快要被雪裹满的瘦弱的人儿。
看见大哥终于出来见自己了,贴着冰花的脸上扯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只是云清语再也撑不住,失去知觉,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里,只是恍惚间,看见大哥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嘴里还在呼喊着什么,只是她却听不见了。
她知道,这一局,柳芸输了。
自知道云清语使苦肉计,柳芸便开始加快手中的速度,得知云清瑾居然心软让云清语进了院子,柳芸几乎气吐了血,再顾不得手里事情,匆匆赶了回去。
“那个贱人,到底使的什么本事,让瑾儿连我这个亲娘,连他的亲妹妹都不顾了!”一路上,柳芸都扶着马车。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是她的孩子,瑾儿却这么优柔寡断,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云清语的棋子来对付自己这个亲娘。
“夫人,听闻是大小姐在公子的院门前站了整整一个时辰,雪都快把她淹没了,公子才出来的。”嬷嬷还想为云清瑾说句好话。
“那又如何?他出来看见那个女人那么可怜,必然拜倒在她的苦肉计下了。”柳芸暗恨,下了马车便快步朝着“她醒了吗?”
“还没有。”
“走吧,将她送回芳华院去,一个有婚约的女子,往自家哥哥门前使苦肉计还趁机住进了哥哥的院子,传出去也不担心败坏门风!”
柳芸冷冷勾唇,如今的云府,只剩下她和这个儿子,然而这个儿子似乎也不和她一条心,那么……
这门风,她也再没必要管了。
“是。”嬷嬷会意,暗中退下。
厢房里,云清瑾坐在桌边,目光却不时往床上看去,兰英打来热水,替云清语擦脸。
“公子,夫人请您去大堂。”
“照顾好她。”云清瑾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却还是起身离开。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看着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云清语,兰英忍不住垂泪,便是再要使苦肉计,也可以作假,何必要动真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