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清婉身下不断涌出的鲜红血液，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腥味，君落衡愣在了原地。
“小姐！”小荷抱了一件狐裘出来，便瞧见云清婉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虚弱地朝着太孙伸手。
“来人，快叫太医！”不待反应，小荷忙跪在云清婉身边，朝着君落衡磕头，“求殿下宣太医来救救我家小姐吧，求殿下……”
云清婉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听见小荷的声音，才拉回些许理智，只觉得下腹有什么好似在流逝，一低头看见血便昏了过去，钻心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
见状，小荷内心是无语的，孩子要掉没了，当爹的不心疼，当娘的居然敢昏过去，她若是不叫太医，是不是这孩子就可以直接没了，二小姐这命兴许跟着一块去了，也没人会发现。
思及此，小荷哭的声音更大了些，若非小姐吩咐，要保住这二小姐的命，还要把事情闹大，她定然找托辞制造不在场证明了。
柳芸听见这边的声音，忙跑了过来。
云清语刚坐在船上，看着周遭碧幽的湖水，余光却瞥见了云清瑾。
“大哥，不上来吗？”一群人都上了船，云清瑾却有些心神不定，站在一旁的四角亭里发呆。
“嗯，来了。”
徐书晏道，“清瑾，你和这江大小姐好似都有心事，不妨留在岸上，我便带着你妹妹赏景去。”
闻言，云清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再一看两人神情，果然如出一辙。
她想，或许她明白徐书晏的敌意了。
游湖时，几人各有心事，好在有孙岳倩等人，云清语和徐书晏又会人情世故，气氛也不至于尴尬。
上岸后，云清语笑道，“清语腹中有些饥饿，不知书晏哥哥能否陪清语去那边巷子买些吃食？”
话一出，几名公子哥都露出了些许暧昧的神情，碍于还有几家小姐在，便都没有说话。
云清瑾和江绣都惊了，清语这是什么意思？
徐书晏笑着颔首，在众人的目光中欣然点头。
“清语妹妹这是有话对我说？”徐书晏很肯定，清瑾这个妹妹能够听懂自己的暗示。
云清语淡淡勾唇，“难道不是书晏哥哥有话对我说吗？”
“我？我有何话可说？”徐书晏笑着。
“兄长失魂落魄的模样，你我都已知晓。”
顿了顿，云清语又道，“书晏哥哥今日从见面便对我生出敌意，各种暗示，想来是因为书昀对兄长也有情谊，所以你想让我帮忙，亦或者，你认为，若我做了这太孙妃，便不会落在你妹妹身上，不会耽误你妹妹和我兄长的姻缘。”
徐书晏是读书人，惯会绕弯子，云清语这般直白，有些猝不及防。
一时间有些面红耳赤，羞愧地看向他处。云清语说得没错，他的确有这个想法，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这皇太孙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书昀是自己的妹妹，他自然护着妹妹，便不由自主对云清语有些责怪。
“抱歉，对你的确有些责怪，虽然理解你的难处，可我没办法看着书昀进火坑，即使知道对你的埋怨是不应该的。”
云清语微微颔首，“我理解。”
“至于说帮忙，”徐书晏微不可察叹息一声，“若你昔日婚事的确有你插手，这事找你便有用，毕竟你应该也不想看见你哥哥一直失魂落魄；若你没插手，想来此事找你也无用。”
显然没抱多大希望。
“书晏哥哥既然开口，想来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随意买了一份饼，转头对着愣住的徐书宴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回过神，徐书晏快步追上与她并肩，“不知清语妹妹有何良策？”
“书晏哥哥何必着急，书昀还未满十四，便是急，也是阿绣的事情更急。”
闻言，徐书晏心中有了底，目光落在不远处失神眺望远方的江绣的身上，思量片刻，好似下定了决心。
“若是江小姐真的无法逃脱，我愿意同那未婚夫婿一争。”徐书晏低声道，“即便大殿对峙，倒也不怕。”
“……”还真是不怕，就这能和自家哥哥争辩几天几夜的性子和嘴皮，能怕谁？
只是这种方法太过冒险，更何况……
云清语仔细打量了这人，看着是个有担当的人，想来前世带阿绣逃婚却又置她于险境，自己不敢现身共担后果的，不是他。
“你不喜欢阿绣，强扭的瓜，你不愿，阿绣也不愿。”
徐书晏笑道，“你如何知晓我非本心？”
云清语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这人，“那么书晏哥哥，是你本心吗？”
“不是。”话音未落，徐书晏的目光落在云清语的斜后方，恭敬拱手。
云清语挑眉，回身望去，君南绝的目光刚好同她对视。
君南绝一如既往带着疏离的笑点头，随即离开了窗户。
“三皇孙殿下……似乎有些不开心。”
“许是有烦心事吧。”云清语故作不知，“书晏哥哥有心想帮忙，但这件事清语已经有了分寸，若真有需要，定然不会同你客气。”
徐书晏点头。虽然他很想再提及方才三皇孙那复杂的神情，可云清语丝毫没有在意，他挑眉，索性选择闭口不言。
回到湖边，便有人开玩笑道：“不过买个饼，你们怎么去这般久？”
“路上遇见三皇孙，耽误了片刻。”
闻言，江绣下意识看向云清语，却见她神色没有异样。
“清语，他没为难你吧？”安玲珑没啥顾虑，这样想的便说出口了。
云清语浅笑着摇头，“为何这么问？”
安玲珑笑道，“这城里都传遍了……”
话还没说完，孙岳倩便抓住了她的手，插嘴道，“是有一些传言，说你们二人不和，三皇孙针对你。”
云清语愣了愣，原来这就是他暗中保护自己的方式。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不要……”云清瑾自知晓徐书昀被带去做太孙妃人选后，便再没有心思游湖赏乐吟诗作对。
“哥哥，我听说城东今晚有花灯会，我们不如去看看吧？”
云清瑾本想拒绝，但徐书晏却抢先一步应下，“好，我正有此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徐书晏开口，余下人也不好多言，事情就这样定了。
花灯会。
看着绚丽多彩的花灯和人来人往的街道，云清瑾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和徐书昀的第一次见面。
也是在灯会之上，不是靖城，而是青山书院附近的小镇上，他和徐书晏从书院偷跑出来。
那次的灯火阑珊下，他见到了这个粉雕玉琢、传闻中的书呆子，徐书昀。
很有智慧，却也很有些呆呆傻傻，相处第一天，云清瑾的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字：她真是傻的可爱。
云清瑾丝毫没发觉云清语等人已经离开了，等他从回忆里出来，周围再寻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去哪里了？
看了一圈没找到他们，云清瑾索性便要转头，准备去入口处等着。
此时，人潮突然汹涌攒动，有人撞到了他。
“抱歉。”意识到对方是名女子，云清瑾忙出声道歉。
“是我不小心撞……”来人的话语刚出口，便在抬头看见对方的时候戛然而止。
“清瑾哥哥？”
“书昀妹妹？”
云清瑾和徐书昀都是一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彼此。
“书昀妹妹，你今天不是去太孙府邸，如何会在这里？”
“是清语前些日子下了帖子说，若是书昀白日里不能赴约，晚上的花灯会一定要来赴约。”
说着，徐书昀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垂下眼帘，“若是书昀来了，一定不会失望。”
……
看着二人面带欢颜，结伴越走越远，徐书晏有些宽慰，“你早便知道，书昀不能来游湖。”
此刻，旁的人已经被安玲珑和孙岳倩撺掇着去了其他地方，只剩他们二人。
“十公主有提及太孙的正室人选，加之徐夫人有心送女儿为太孙妃，清语便做了大胆的猜想。”
徐书晏正了颜色，朝着云清语欠身，“书晏为自己之前腌臜的想法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云清语笑着，坦然接受这半鞠躬。
再抬头，两人相视一笑，泯去恩仇，漫无目的往前走，竟有些相谈甚欢。
“云大小姐脱离了皇家这门亲事，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帮助阿绣和兄长，孝顺父亲，经营铺子。”云清语倒也没瞒着。
“没了？”徐书晏本打算洗耳恭听，却没有了下文。
“还需要有什么吗？”云清语故作疑惑。
“没什么。”徐书晏笑着，还要说话，便瞧见不远处亭子里，提着花灯的三皇孙。
“三皇孙殿下。”走近凉亭，徐书晏拱手。
“徐公子。”君南绝微微欠身。
云清语福身：“见过三皇孙殿下。”
君南绝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似更重了些。
徐书晏正要出口询问，便听得君南绝开了口，“云大小姐，本殿有些事情想单独询问，不知能否移步？”
“不能。”云清语笑着拒绝，连一旁的徐书晏也惊着了。
君南绝也没回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徐书晏。